“算学一科,策……论一科,策论是什么呀?诗文这二字我认识,诗文一科,什么令……”对着刚贴上的告示,老妇人眯着眼仔细端详,还是没认出那不认识的字。
“是律令一科,算学,策论,诗文,律令四科,每科考中案首者为科首,可只考一科也可四科全考,四科总评第一者为状元,因是第一次科举,北疆有县学出具学力凭证者,无论是州学学生、各州官吏、退役将士、皆可参考,总评入前百名者、单科入前五十者授官,若原本就是为官者,可得拔擢,为官者不可评科首、状元。”女子的声音温文中带一些干哑,不疾不徐,郎朗如风。
老妇人转身看过去,看见了一个头发乌黑的三十岁上下的妇人。
“这位娘子好学识啊,是不是也要去考状元。”
“是。”这妇人穿了一件布裙,头上戴着一根精雕的木簪,周身一件配饰也无,样貌生得也无甚出奇之处,却仿佛与其他人都不一样,一张脸仿佛石雕的一般,极少会做表情。
她对着老妇人微微一点头,唇角生疏地勾了一下,道:“我正是为此事来的。”
此人就是从齐州来的元妇德,她自称自己要出仕为官,报到蔚州刺史处,蔚州刺史孙幺儿看她写的文章如获至宝,拍着自己那咚咚作响的胸脯说要举荐她在蔚州为官。
没想到过了两日孙幺儿就被召去了麟州,接着便有了这北疆科举的告示。
从人群中退出来,元妇德抬头看了看天。
她如今住在蔚州府城的客舍中,据说之前在那住过的人是当朝吏部侍郎、丰州副都护裴道真,其间布置简单,只有床铺桌椅,元妇德却很喜欢,因为能放下她的书。
说到书,元妇德在街上环顾四周,也没找到能买书的书铺。
四科中的律令一科,是考《大梁律》,还是北疆的律法?
抬头看见了蔚州府衙,她看着有几个百姓似乎在询问什么,那府衙的衙卫也尽数解答,便抬脚走了过去。
“请问,北疆有律书吗?我若是想买律书,从何处能买到?”
“律书,当然有。”衙卫似乎也不是博学之人,看看左右同僚,他进了府衙唤了一年轻女子出来。
“这位娘子有礼,我是云州州学助教王无穷,正好在蔚州帮助科举甄选一事,娘子想要买律书,可以往州学去、县学去……北疆有律名为《安民法》,此法之下有《财税篇》、《刑罪篇》、《民时篇》、《监察篇》,您若是只想粗解一番,州府中有普法册,领了便可,不需花钱,您若是想深解《安民法》,除了一法四篇之外,最好再看看《顾氏法论》、《霓裳解法篇》与《林冕刀法》,最后这本名字虽然古怪些,却以实例论证诸多法条创立之始,算不上是释法书,却通俗易懂。”
王无穷一贯是个细心妥帖之人,见面前之人毫无不耐之色,就将自己所知所得都细细说了。
元妇德认真听完,再看面前这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女子,说:“你是北疆的学官?”
王无穷笑着说:“只是助教,还算不上学官。”
元妇德点点头,道:“我见过不少学官,能如你一般好授人以渔的,十中无一。”
她说话时面无表情,仿佛自己并不是在夸人,王无穷却还是有些害羞的样子。
“这位娘子是初来北疆?正好我也要去蔚州州学,我与你同去吧。”
元妇德便跟在王无穷身边往蔚州府学走去,府学门口热闹非凡,都是看了开科告示来买书的。
“州学助教应该也能参加科举,你要去吗?”元妇德问王无穷。
王无穷摇头道:“我这般年纪能做到州学助教已经是越级擢升,我自知自己的长处短处,让我教人些知识,我自然愿意,可若说各项才华,我都平平无奇,北疆藏龙卧虎,我就不凑热闹了。”
元妇德又点了点头:“面前这些人,没人似你这般有自知之明。”
她声音不小,不少人听见了,转身来看她。
她径直走上前,对州学卖书之人说:“北疆律书全套,《顾氏法论》、《霓裳解法篇》与《林冕刀法》我也要。”
卖书之人将她所说的书抽出来,递给她。
她身后有人不忿道:“这娘子好生傲气,你凭什么说我等无自知之明?”
抱着书,元妇德看向其他人:“若我不这般说,你们会让我插队吗?”
一旁站在的王无穷没忍住,小声笑了出来。
来州学买书的多以读书人自诩,男男女女看着元妇德,只觉得这人甚是古怪。
还不等这些人说什么,人群另一边有人大声斥骂道:“你别与我说儿子!我为你生了骨肉你为我想过吗?我堂堂一监察,自从有孕七个月就被调成了文书,从生了这孩子之后但凡孩子有些许不得当,你便要我回家照看,才让我落到今日田地!科举是我重整旗鼓之始,你又提孩子来阻我?”
人群让开,一个二十多岁生了一对瘦弱双肩的女子从人群中挣脱而出,身后跟着一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