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游诗人们唱过很多人,很多故事,也唱过很多英雄。
当蒙德的几位大人物经常出现在他们的诗文之中,他们还觉得只是歌唱女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当然,这种毫无来源的自信心很快就被残酷的现实打破了。
“好难。”少年皱着脸和自己的伙伴抱怨起来,“如果我们要把陛下写进我们的歌里,那就一定要提及她做过的事情,可是这些事情绕不过那几个名字……而且最后写出来的还是侧重古恩希尔德大人他们的名字,我们想要赞颂女王,但这种作品若是普通的听众,根本听不出来什么区别嘛。”
“那就换个方向?”温迪也有点不确定,某种程度上伊莱恩太能躲了,已经被民众接受的歌谣贸然加入了女王的名字只会起到反作用,让人觉得这是烈风之主试图将他人的功绩据为己有的恶劣行为。
“试试唱她自己呢?”精灵建议道,他飞的高了许多,少年看着这只高高兴兴的精灵,感觉他并没有注意到自己正沉浸在某种极为特别的炫耀情绪之中:“女王可是很漂亮哦?”
“只用美貌来赞颂一位君主实在是太轻浮了,温迪。”少年叹了一口气,“特别是在我们知道那位陛下的伟大之处之后……吟游诗人也有着自己的骄傲,如果只是单纯歌颂女王的美貌,那么不也会显得我们格外的轻浮无知吗?”
这个建议看似被暂时搁置在一边,但是却也被采纳了一部分——诗人们调整了原来的诗文,将女王引入其中,作为那些重要名字之前的引导者。
普通人的审美有的时候与高贵无关,他们理解不了王的所作所为,也许对烈风之主还有着骨子里的忌惮和敬畏,但是人类对美人总是有着格外的宽容,当他们习惯了诗文中对女王美貌的描绘,连带着对暴君的恐惧都跟着转化成了某种奇妙的怜惜之情。
温迪觉得王城内有关烈风之主的定义好像渐渐偏去了某个奇怪的方向,比如说“让那样一位孤高尊贵的美人在高塔中枯守蒙德数百年的时光,这实在是太可怜了,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舍不得”,诸如此类……而在这种声音渐渐变多的时刻,有人出手,压下了所有对王的讨论。
出乎意料的,出手的并不是高塔的神官,而是另外一位意想不到的人物。
“——因为王的宽纵与仁慈,放任你们在这些鬼地方唱一些奇奇怪怪的调子,所以你们就认为自己是被允许的,也就跟着开始……”坐在那张老旧的木椅上的男人抬了抬下巴,他故意停顿了片刻像是在寻找某个更加合适的措辞,温迪看着他一开一合的嘴唇,最后听见他终于吐出一个词。
“肆意妄为。”
精灵发出了一点不满的哼唧声。
眼前这个男人,和另外两位经常出现在吟游诗人口中的大人物一样,他的名字成为了家族传承荣耀的象征,他们从未想过自己会与这个级别的人物有所接触,可今天晚上,劳伦斯家族的亲兵包围了这小小的酒馆,唯一允许进来的“客人”,是一只小小的风精灵。
“我们什么都没有做。”温迪拔高了一点高度,他飞到了一个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位置上,声音里带了几分旁人听起来过于熟稔的不满:“只是几首诗歌而已,我们一直都是这么唱的。”
劳伦斯盯着眼前这只小小的精灵,忽然溢出一声冷笑。
“是的,您一直如此。”这位大臣的表情和口吻是一种可用刻薄来形容的虚伪恭敬:“吟游诗人……是吧?各位之前的确为蒙德做了一些虚无缥缈的贡献,虽然我不知道从佣兵的嘴里听见他们讨论蒙德究竟有什么用处,但是陛下毕竟就没有阻止过你们,所以我也始终没有特意开口过。”
“但是你和你的诗人们开始唱我们的王了。”
他用一种高昂又阴冷的语气强调着。
“至高无上的烈风之主,尊贵无比的女王陛下——你们在这种时候花费这样多的心思称颂王的美貌,是想做什么?”
温迪有点被他弄糊涂了。
“这有什么问题?”他疑惑道,“我们又没说错。”
劳伦斯眯起眼睛,他看起来想说点什么,却又停了下来。
“……我不否认这一点,小殿下。”男人缓缓开口道,“但你应当知道,莱艮芬德打开了佣兵的市场,马队和游商顺着果酒的香气来到了蒙德,他们在这里做的交易在某个特定季度甚至会比归离集还要多……而这些人会将蒙德的故事带到更远的地方去,并会在某个时刻,带来一些意想不到的……惊喜。”
“你想说些什么,劳伦斯?”
这个男人只是安静地看着这只备受宠爱的精灵,这小家伙推动了某件事的发展,吹活了一簇小小的火星,放在平日,这一缕细弱的流风的力量足够吹灭火苗,但是现在,这火已经烧起来了,而他仍毫无自知。
“您并不知道一位专注歌唱美貌更胜威名的女王代表了什么,对不对。”他终于放下了那端着的贵族架子,温迪看见他绣入宝石的绸缎袍子
碰到了木桌上一处陈年的肮脏酒渍,但是劳伦斯现在已经没空搭理自己的衣服是不是被弄脏了,这个男人的脸上浮现出一种压抑的疲惫和沉重的不满,缓缓说道:“王若一直都是高塔的孤王,那么她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脱离世间的某些规则,不会有任何的弱点。”
温迪不懂。
伊莱恩本就是无敌的,为什么要强调高塔孤王的定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