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徽菊?”
“不,是杭菊。”
成灏舀了一口送入口中:“确是杭菊。”阿南笑笑:“去年臣妾便嘱了花房的人,今年多种些杭菊。或是熬粥,或是烹茶,都是极好的。”
瘫坐在地上的乐芳仪看着帝后说话的情景,蒙蒙的。圣上跟皇后说话的神情与跟旁人不同,带着她从没见过的随意与习惯。而皇后,好像没有后宫中人对圣上该有的敬畏。尊卑的界限在两人的琐事问答中模糊了。皇后仿佛仅仅把自己当成了他的妻子,两人只是世间一对寻常的夫妇,思量着一餐一食。
她一直以为“中宫无宠,严贵嫔后来居上”,可这一刻,她却觉得并不是这样。
成灏吃完了粥,将乐芳仪的供词递与皇后:“你看看。”阿南看了,轻声道:“后宫中的事,本是臣妾的职责所在。却让圣上操心处理了,是臣妾失职。”
成灏轻描淡写地说了句:“这件事你曾牵涉之中,若你审了,恐旁人说你报私仇。本来清清楚楚的事,倒不清楚了。”他是为她着想。
阿南俯身,道了声:“是。”
乐芳仪凄然道:“圣上,那臣妾,臣妾……”成灏道:“你去内廷监待一阵子。等事情都水落石出,自有你该得的去处。”
乐芳仪还想开口求什么,成灏看了她一眼。那眼神让她害怕,忙噤了声。
门口两个侍卫进来,乐芳仪跟在侍卫身后,往内廷监走去,走到门口,仍向成灏拜了一拜:“圣上,臣妾是无辜的……您记得要为臣妾做主……”
成灏摆了摆手。侍卫拉着她去了。
待到人走后,阿南道:“这供词上,全是严贵嫔与饶更衣的过错,倒全与她不相干了。圣上以为呢?”成灏道:“若没有私心,她怎会贸然出手替严贵嫔杀了饶更衣?左右,都不可能是清白的。”
“杀了饶更衣?您是说……”阿南看着成灏。成灏点了点头:“是。一个时辰前,医官署的人来报,饶更衣没了。”
死人是说不出话来的,但活人可以。饶更衣说不出来,便让乐芳仪说。从他那日在御湖边听到曲声,选择将计就计时,就已经想好了。哪来的什么移宫,不过是让她继续留在鸣翠馆而已。
不患寡而患不均。得而不均,必有内讧。
阿南低头。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
“臣妾觉得,很多事情,乐芳仪并不是全然知情。这份供词里有不少含糊之处。”成灏道:“孤已有了决断。”
烛光照在成灏的脸上,阿南明白了他的意思。
“臣妾觉得,以她的心智,没那么容易招供。”
深夜。
蒹葭院。
林观带人疾步走了进去。
严贵嫔坐在软榻上,喝着一盏淮南茶,听见脚步声,并没抬头。她吹着盏中茶道:“林掌事这么晚来蒹葭院,有何贵干啊?”
林观拱了拱手:“圣上有令,请您去内廷监走一趟。”严贵嫔喝了口茶,慢悠悠地放下茶盏,笑了笑:“那便走一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