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的错?那你说说,你做错了什么?”成灏端起桌上的杯盏,喝了口茶。“奴婢……奴婢……奴婢罪该万死……”小嫄面色仓皇道。
“看来,你说不出自己错在哪儿。”成灏将手中的茶盏重重搁在桌上。
小嫄句句看似在维护皇后,却支支吾吾的,句句都在故意将火势往中宫引。
猴子看见红色会格外兴奋,诜皇子今日那衣服的内衬是红色,且用一种对猴类极有诱惑力的果香薰过。故而,灵猴看见这颜色、闻见这味道,便兴奋起来,做出那般的举动。
成灏今日一见,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他用耐人寻味的眼神看着眼前这个丫头:“孤从前便说你忠勇,果然忠勇啊。”
小嫄抬起头,看着圣上:“奴婢是皇后娘娘的奴婢,深深了解皇后娘娘。她虽常常为皇长子不是出自中宫为憾,也曾为祥妃娘娘对中宫的不恭敬而气恼,但……但她……她是无辜的。她绝没有害皇长子的心啊。”
成灏想了想,走上前,向小嫄伸出手。
小嫄一愣。成灏道:“孤最喜欢的一个字,便是忠字。前贤造字,上部为古形‘中’旁,下为‘心’旁,忠为中心不二,心无旁骛。马融曾著书曰,天下至德,莫大乎忠。”
他嘴角抿了抿:“孤喜欢忠心的人,忠才人是,你也是。”
小嫄忐忑地将手递到成灏手中,成灏扶起她。
“今日这意外,是司乐楼诸人的过失,既然诜儿有惊无险,此事便翻过不提吧。”成灏说着,话锋一转:“孤想,让你来乾坤殿伺候,做乾坤殿的掌事宫女,你意下如何?”
“这……”小嫄很是意外。她做好了被严刑拷打一番的准备,却不承想,不仅没等到狂风暴雨,倒等来隆恩浩荡。
“可……奴婢……奴婢舍不得皇后娘娘……舍不得华乐公主……”她为难道。
成灏笑笑:“皇后那里,孤会嘱内廷监派去新的人伺候。怎么,你想抗旨不遵吗?”小嫄连忙再度跪在地上:“奴婢遵命。”
成灏看着乾坤殿外,初九的月,清冷的弧度,离月圆还差着些许。
小嫄被调走后,阿南乍然觉得轻松了不少。那种暗处仿佛有一双眼睛的感觉突然没了。
一开始,阿南是很怕成灏误会的。她不怕成灏的责罚,但她惧怕成灏冷漠的眼神。
但没有。成灏只是将小嫄带到乾坤殿,随后遣小舟来传旨,说是小嫄从此留在乾坤殿了。其余,再没有别的消息。成灏没有责问阿南一句。
阿南坐在中宫的檐下,听着秋风扫落叶的声音,突然想明白了什么。
她有了久违的感觉。她与成灏彼此懂得、一起谋算、一起同行的感觉。那是一种“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默契。睿智如成灏,想必比她明白得更深,他们都是站在高处看戏的人。
万寿节的灵猴发狂,一石二鸟。
事成,除去皇长子,栽赃给皇后。事不成,仍可以甩锅给皇后。
进可攻,退可守。
灯火映着阿南的脸。中宫的凶险,她由来便知晓。
随着忠才人的肚子越来越大,宛欣院时时传来莫名其妙的鼠叫之声,叫得宫人们人心惶惶。联想到不久前雁鸣馆那只疯癫的大鼠,宫人们都说,鼠精阴魂不散,又来了。
成灏唤来余苳,问是何故。余苳掐算一番,叩头禀道:“恭喜圣上,鼠之克星,即将降临。”
“是吗?那的确是喜事了。”成灏喝了口茶。
雾气笼罩着他的脸。跪在地上的余苳一时看不清圣上的表情。
顺康十五年腊月初七,皇二子成诉诞于宛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