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河的水,浅吟低唱。晨曦微风拂面之时,晌午霞光映水之时,黑夜繁星闪烁之时,她或是抱着琵琶弹唱着,或是穿着彩衣舞动着。
丝竹悦耳,莺歌燕舞。她心里无一日不孤独,无一日不想逃离。只有花船里那只会说人话的鹦鹉,能给她带来一丝慰藉。它学会了她常常念的那首诗。沉舟落难,天涯北望,淮河花船,朝暮歌阑……
更漏声响,手炉“砰”地掉在地上,严芳仪起了身。
她不觉走到檐下,瞧着那鹦鹉。鹦鹉也在看着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竟看到鹦鹉的眼里有泪光。
忽听内侍报:“圣上到——”成灏头戴龙冠,一身宝蓝色的披风,从外头大踏步地走进来:“风口儿冷,你在这里站着做什么?”严芳仪行过礼,笑笑:“臣妾瞧鹦鹉呢。”
成灏走到殿内,半躺下,似乎倦极了:“阿湄,唱首曲给孤听吧。唱那首《西江月》。”
蒹葭院似乎是他理想中的水中央,藏着他心底的隐秘角落,在极困极乏的时候想来寻觅的一晌欢愉。
严芳仪俯身,唱着:“东阁诗情易动,高楼玉管休吹。北人浑作可花疑。惟有青枝不似……”
他不愿意她是她,而愿意她是另一个人。
她知道。
用过晚膳,成灏闲道:“今儿回京述职的封疆大吏带了几个良家子到上京,说是充斥后宫。”
严芳仪柔声道:“多一些姐妹伺候圣上,这是好事。”成灏想了想,起身:“孤一时还没想好,去中宫与皇后说一说。”还未走到门口,见皇后宫里的聆儿慌慌张张地来了。
“圣上,圣上,不好了——”
成灏道:“何事?”
“皇后娘娘吃坏了东西,中了毒,嘴唇青紫青紫的,医官们过去,开了不少催吐的药,方略略好些,您快去瞧瞧吧。”
成灏连忙往凤鸾殿去。果然,阿南虚弱地躺在榻上,一旁的宛妃面有愧色。
成灏问道:“怎么回事?”宛妃跪在地上:“臣妾有罪,臣妾真的不知从蒹葭院拿回来的东西竟然有毒,还拿来送予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随手拿了,吃了几口,不想,竟……”
“蒹葭院?”
宛妃点头:“今日严妹妹的母家进宫,皇后娘娘命臣妾送些礼物过去以表心意。严老夫人拿了些吃食给臣妾……”
阿南道:“罢了吧。无大碍。本宫性命无碍。莫要计较了。”宛妃向成灏磕头道:“东西是臣妾拿给皇后娘娘的,臣妾有罪,但臣妾一定要将事情弄明白……不能稀里糊涂地……”
成灏眉头紧皱,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当宛妃带着一众侍卫到蒹葭院时,严芳仪诧异道:“深更半夜,姐姐有何指教?”宛妃道:“今日本宫从蒹葭院里拿走的食物有毒,特向圣上请了旨,来蒹葭院搜宫。”
严芳仪冷笑道:“姐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那吃食怎么可能有毒?母亲从家乡带来,妹妹自己也吃了几口。若果真有毒,妹妹怎么安然无恙呢?姐姐如此拙劣的栽赃伎俩,就不怕圣上知道了怪罪吗?冤枉妹妹是小,吓到了龙胎,姐姐担待得起吗?”
宛妃笑笑:“妹妹,既然无事,姐姐搜宫,又怎么了?妹妹你怕什么?证明你的清白,不好吗?”她凑近严芳仪:“否则,谋害中宫的罪名,本宫担不起,妹妹你,也担不起。”
转而,她向侍卫们一挥手。侍卫们冲进了蒹葭院,每一个角落,仔仔细细地翻查。
严芳仪面色煞白,她明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宛妃查检母亲从家乡带来的吃食是假,中毒不过是苦肉计而已,她想趁机细细搜蒹葭院才是真。
半炷香的工夫。宛妃身边的翠喜便从蒹葭院掌事宫女芩儿的床底下,翻到几个小木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