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果阿,先生。想想,我是多么倒霉啊!甚至连杯茶都没喝到。”
“这确实很严重。”年轻人严肃地说。
“严重?太对了。这是什么饭店啊?连片红茶的茶叶都甭想找到!”
“去雷果阿的,上车了,上车了!”一个司门员喊道。那个司门员一身当地车夫老式制服的打扮,样子令人发笑。
胖男人又在霍普·德·索萨的对面坐了下来。
“看样子,你又失望透了,先生?”
“不说了。真他妈的倒霉,连杯茶都喝不到,这一路我怎么过啊!”
“可是,我们到了阿马兰特换车时,您又有机会喝到茶了。”
“哦,太好了。你真是个好人,先生。”
马车行驶在乡间小路上。尽管马车一路颠簸摇晃,又嘈杂,但这并不能消除乘客们的睡意。霍普·德·索萨一直没睡,不停地观赏着月色下的乡间小路、树木、树篱,还有那从山坡上村舍人家透出的柔和灯光。渐渐地,车子行驶到了古老的阿兰马特桥上,薄雾下的桥已变得模糊。马车穿过狭窄的碎石街道,停靠在卡帕德拉镇著名的老客栈门前。
烟草和巧克力的味道充溢着客栈的餐厅。侍者上前把客人们迎到座位上。顷刻之间,侍者便送上一份色香味俱全的晚餐。霍普·德·索萨品尝着巴尔德佩尼亚斯的美酒,全身心地享受着。他抬头望了望周围,只见胖男人正坐在餐桌的一角,焦急地向侍者交待着什么。
“侍者,给我来杯茶,记着,是浓浓的红茶,我不要别的。”
“先生,马上上茶。我得先上晚餐,再为您叫茶。您吃点什么,先生?”
“不喝茶,我什么都不想吃。”
侍者忙着为客人们送上成盘的鸡肉和各式的美味佳肴,瓶瓶佳酿在餐桌上被人们热闹地互相传递着。胖男人不得不在一边耐心地等着自己的红茶。一会儿,有人告知马车五分钟后发车,顿时店里骚动起来,人声鼎沸。人们冲到车上,坐了下来。这时,霍普·德·索萨听到人群中传来胖男人的声音:“我的茶呢?侍者!我的茶在哪儿呢?”显然,胖男人极其恼怒。“一分钟就好,先生。”
所有人都坐到了座位上,只有胖男人还在客栈门口不耐烦地等着。马车接下来要爬很长的山路,所以车子前拴了十二头膘悍的公牛,他们各个头顶红帽,系着铜铃,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样。司门员冲着胖乘客喊道:“回到你座位上去吧,快点,先生!不能再等了。”
这时,侍者突然端着托盘跑了出来,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正好在托盘上。胖男人这时一只脚已踏上了车子台阶,但还是开心地叫起来。只见他抓起茶杯,就往嘴边送,随即听见他沮丧的叫声,茶杯又被放回托盘。
“这茶怎么喝啊,侍者!能把人烫死!都要开车了,怎么才把这么烫的茶端来?”说着,他登上马车,满脸的悲伤和郁闷,眼泪也流了下来,又坐在了霍普·德·索萨的对面。
剽悍的公牛缓慢而有力地托着车子在山坡上行进了五个小时。雨淅淅沥沥地下着,拍打着山路两旁高耸入云的老树,狂风一路咆哮着穿过树枝,山上的积雪渐渐融化,汇成涓涓细流,最后汇入广博的杜罗河。
车夫走到头牛旁,赶着牛队继续前行。其他人都睡着了,只有霍普·德·索萨还睁着眼。车子驶过路边的一座石屋,月光洒在屋顶上折射出奇异的光。车子继续往高处攀登,途经一间小小的农舍,农舍的上方悬着一块巨大的岩石,似乎快要掉下来了。越往上走,山路也就越崎岖,快到山顶时,太阳升起来了,将大山笼罩在一片绚丽的霞光之中——紫色、粉红色和黄色。马车在金特拉村附近的一家客栈门前停了下来。早晨空气清爽,睡醒的乘客从车上走了下来,伸展着自己疲倦的腿脚。
霍普·德·索萨边溜达边欣赏着如画的景色。放眼望去,一座座高山连绵起伏,山下一条大河蜿蜒流淌着,波光荡漾,四周的参天大树恰似一幅画框镶嵌在这幅如画的美景周围。年轻人停下脚步,精神愉悦地深呼吸。这时,耳边渐渐传来一阵拖沓的脚步声,接着是倦意浓浓的、长长的呵欠声。霍普·德·索萨笑了起来,还是那个胖男人,一副睡意朦胧的样子,与清晨这如画的美景很不协调。
“啊,早上好啊,先生!您喝到茶了吗?”
“哦,年轻人,我彻底绝望了。那个糟糕的小店压根儿就没有茶。店里伙计说从来就没人点过这种东西。”
马备好了,司门员发出了出发的信号。就这样,一队人马从山腰飞奔而下,快速穿过茂密的树林和果林。很快,要到杜罗河边了。马车又沿河岸向前行进了几英里,渐渐地,出现了密密麻麻的房屋,还有一座座花园。最后,马车载着乘客驶进雷果阿洁白的大道。此时,正好上午八点半,赶上吃早餐。
马车在宾馆门前停了下来。这是一幢华美的大厦,装有绿色的百叶窗。胖男人回过头,笑着对霍普·德·索萨说道:“谢谢你,先生,谢谢你的耐心相伴。假如没有你的陪伴,我这趟旅行不知有多糟糕。你不明白,没有茶,我有多郁闷。像我这样的年龄,放弃自己的习惯是个错误的选择。先生,接受我的忠告吧,假如形成了好的习惯,就不要去打破它。现在我终于要喝茶了,的确是晚了点,但总比不喝好。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先生。我是巴纳贝·多斯·安霍斯,来自弗雷舒—德—埃斯帕达—阿—辛塔镇,来杜罗出差办事。但愿下次还能见到你,先生。不论有什么事,我随时愿意效劳。祝你好运,旅途愉快,我亲爱的小朋友,以茶代酒祝你身体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