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第一次不在家过年,而且是身处异国。于是打电话给父亲,一不留神聊了四十分钟,把电话打爆了。爸,我想,印度之后可能会去中东……
我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没什么底气。因为中东听起来是个很危险的名词,世界的火药桶,新闻里天天说那里在进行战争,年轻女孩进去了一般都有去无回。
手机听筒里传来父亲的声音:中东好啊。要不要顺便把非洲走一走?父亲的意思是去东南亚难度系数太低,想什么去就能什么时候去,趁着现在条件都有,可以去更远的地方……
我发现,当自己在一个地方停留超过半个月时,就会有一种想要离开的感觉,熟悉的街道,食物,气味,并不能勾起我的欲望,于是我就想打开一扇窗户,看看另外的世界。
打开电脑搜索机票,检索结果显示,廉价机票才要几百块钱,我太兴奋了。这儿的机票确实不贵,飞中东一千块,从孟买飞黎巴嫩也一千来块。小呆解释着。
我确认一下,发现竟是真的。从孟买飞埃及有1200元的廉价机票,飞约旦2000元。中东,这个一直以来在我心中无比遥远的地方,原来只是1200元人民币的距离。
我按捺不住心里的念头,我想去中东,想去这个在地图上看起来很远很远的地方。可是心里有好多好多的疑问,银联卡能取钱吗?能从陆路走完中东吗?签证怎么办呢?
当这些现实问题摆在面前的时候,我们又有了新的计划,飞机票再便宜也要一千多块,印度还有很多地方没去呢,为什么不买张火车票再走走呢?
印度火车按照配置条件分为空调一等(AC1)、空调二等(AC2)、空调三等(AC3)、硬卧(Sleeer)、硬座(Seats)五种,条件不同价格则不同。普通背包客大多选择空调三等或硬卧,空调三等的价格是硬卧的2。5倍。除了硬座之外,其余车厢都是卧铺,空调车厢提供卧具,硬卧只有床无卧具,空调车厢则一直开着冷气。
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独自买了空调车票,随时准备出发。
做义工的最后一天,我与其他即将离开的义工一起站到中间,修女和义工们为我们唱感谢歌,有一位修女送给我一些纸质纪念品。回想做义工的这段日子,真是一段特别的体验。我打心底里舍不得离开,舍不得加尔各答,舍不得这里的朋友们。我想停留得更久,做得更久,甚至想把火车票退掉。但正如奈津季说的那样,他们也会离开。
是啊,即使我留下来,这些朋友们还是会一个接一个离开,有开始就有结束,这才是对旅程的最好回赠,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男人想当工程师,女人想当医生
抵达菩提迦耶时已是凌晨两点半,旅店大多已关门,街上空无一人。看着夜幕下宁静的大菩提寺神,我想立刻跪过去:请佛主给我点指示,我是在寺前坐到天亮还是去旅馆投宿呢?
沿街兜一圈,第一家旅店客满,第二家价钱超贵,走进第三间旅馆,发现没有值班工作人员,也没有前台,此时兜兜转转已到了三点半,我也不想再折腾,索性搬了把椅子坐在旅馆二楼的走道里,想打个小盹到天亮。
天刚亮,旅馆小伙就叫醒我说:1000卢比。什么1000卢比?房费。什么房费?你最近几天的住宿费啊。小伙说着,拿出登记本,指了指其中一栏。我一看,是位韩国姑娘的住宿记录。什么意思,这个姑娘的住宿与我何干?你要走了,当然要结账啊。
我终于弄明白小伙错将我当成这位韩国姑娘。解释了半天,小伙英语不好,怎么都解释不通。最后另一位工作人员出现了,我掏出护照证明身份,才终于解释清楚。
在非东亚人眼里,东亚人长得几乎一个模样,他们无法像我们这样迅速识别出彼此的脸谱差别。关于这一点,心理学界早已有大量研究,曾有过一位被强奸的白人女性在几位嫌疑犯中指错犯罪者的案例,造成对方坐了十几年的冤狱,其原因是嫌疑犯同是黑人,白人无法一眼分辨出黑人间的细微差别。直到多年后通过现代科技手段找出了真凶,才还了受冤者一个清白。
工作人员询问我是否需要住宿,此时的我已经没有投宿的意愿,毕竟再过两小时就是大白天了。值班人员表示理解,让我去工作人员休息的房间空床铺上免费歇到天亮。白天,我机缘巧合寻到一家特别便宜的家庭旅馆,安心住下了。
菩提迦耶,佛祖悟道之处,佛教诞生地。主庙,即大菩提寺,美丽且神圣的建筑,略呈金字塔形。佛祖悟道的菩提树,我第一次路过时竟无视掉了,第二次仔细找时才注意到。最初的那棵已经不在,现在这棵据说是最初的菩提树枝散播到各地长成的大树。此时的菩提迦耶让我想到了西藏,酥油,虔诚,转经,五体投地跪拜……一切都是西藏的模样,甚至比我身处西藏时的感受更为强烈。
在主庙外巧遇了藏族小伙塔西。塔西在印度的班加罗尔出生长大,即将大学毕业,会说藏语、英语和印地语,不懂中文,我们只能用英语沟通。我和塔西特别投缘,从政治、经济到宗教、历史,无所不谈。在菩提迦耶的那几天,我们常在一起海阔天空地聊着。说实在话,在印度的这些天里,还真没遇见什么印度大学生,只是在车站遇到一个。在德瓦利亚火车站转车时,一位印度小伙过来搭话,小伙说,我爸是工程师,我妈是医生,我在大学学软件工程。
听完他的介绍,让我想起印度的电影《三个傻瓜》:好男人要当工程师,好女人要当医生。这两者是印度目前最受人们认可和向往的职业。小伙说大学毕业会到某软件公司工作,工作地点在中国。从他的描述中看得出来他感到很自豪,我也觉得很自豪。我拍拍他的肩膀祝他一帆风顺。
我在菩提迦耶还认识了印度人迪帕克,他不仅是一位成功的商人,还是菩提迦耶最大的慈善家,为众多孤儿和穷困儿童免费提供教育,迪帕克因此获得美国、加拿大等多国颁发给他及他创办的慈善机构的奖状。
迪帕克带我去他的办公处参观。机构负责人告诉我他们是如何将漂泊在外的孩子安置在这里。印度的童工现象很普遍,在加尔各答时,所去的小餐馆几乎都有童工,小的八九岁,大的十五六岁。起初我以为那是老板的儿子在店里帮忙,后来发现他们是打工者。工作日也都在店里忙乎,这本应该是在学校读书的年纪,可惜都上不了学,一些没工作的孩子就在外面四处流浪。菩提迦耶是佛教圣地,每年都有无数朝圣者前来朝拜,而这片区域又是全印度最贫困之地。负责人说,有超过40%的学龄儿童没有在学校里接受教育。迪帕克的收容机构在火车站、汽车站等地设点,24小时全年无休,看到疑似人贩者便通知值班警察对其进行盘查,将无家可归的孩子安置到机构里。迪帕克先生说,能帮助这么多孩子,他发自内心地感到快乐,这也是为什么他会花费大把金钱和精力去做这件事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