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开口我就知道你是中国人了。为什么呢?我小声地问。因为中国人习惯在晚上洗澡。你看这儿住的欧美人和日本人,永远是在早上洗澡。
原来如此。我只是觉得晚上洗澡,清清爽爽睡觉特舒服而已。
我也这么觉得。所以说,我们洗澡是为了自己舒服,他们洗澡是为了别人看着舒服。
哈哈哈……
洗完澡,我和中国姑娘坐在阳台聊了起来。姑娘叫糖,是内蒙古人。自称从没正经长期工作过,毕业后五六年只断断续续工作过,其余时间一直在四处游荡,乐在其中。这趟出来已经行走了半年。糖告诉我,这会儿不是朝佛季节,房客少,楼下只住着伊朗的阿贝德,日本的哈吉,瑞典的阿力和英国的弗洛雷。我点点头。
我和糖有许多共同点,比如没什么物欲,随性漫游,喜与人交往。很快,我们和楼下的房客组成了“联合王国”,我们一起喝啤酒,侃大山,畅想美好未来。
斯里兰卡的物价和中国差不多,但背包客总有背包客的活法。住了几天后,我发掘出了一些物美价廉的窍门。比如对面的餐馆,咖喱牛肉饭和咖喱鸡肉饭有大块的牛肉或大个儿的鸡腿,咖喱汤汁配上蔬菜,以及足量的米饭,折合人民币才五六元。我一顿总是吃不完,一份咖喱饭能从中午吃到晚上,把晚饭也省了。再比如面包房里未切片的大面包,有枕头般大小,不到三元。再比如黄色椰子,椰汁味道甜而不腻,才一两元。这些窍门让我节省了不小的一笔费用。很多在大城市里工作和生活的同学向我抱怨说,快来救救我,物价实在太高了,吃的,用的,住的,看什么都觉得贵,花钱跟流水似的,活不起。听到这里,我也有同感,但换作现在,我就不这么想了,如果让我在大城市里生活,我能掘地三尺,用最便宜的价格挖到我最想要的宝贝。省钱,其实也是一门技术活。
某日,饥肠辘辘,想去附近觅食,发现商店大门紧锁,街上一片萧条。怎么回事,难道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掏出手机看看,是周日。
在斯里兰卡人看来,双休日是休息的时间,不是工作赚钱的时间。我在大街上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家餐厅,肯德基。没错,的确是肯德基。如果要对全球化和国际化下一个定义,我想这就叫全球化。我要了一份炸鸡和一份甜筒,分量很小,有点欺负人。我以前爱吃的炸鸡,到了这里就变成印度式炸鸡了,我特恼火,不过你不得不佩服人家,什么叫入乡随俗,这就叫入乡随俗。
对了,你还没去过斯里兰卡的海滩吧?糖突然问我。
海滩,我想这是我这辈子最想见最想去的地方。小时候看电视,一看见海滩、阳光、小帆船,还有晒太阳的男男女女,就特别兴奋,梦想着长大后一定要去海滩玩儿。小时候的梦想是一个人最原始的梦想,也是最有诱惑力的梦想,它比任何时候的理想都更真挚。
说做就做,于是第二天与瑞典人阿力约好,一起出发。
在路上时,我发现阿力在某些方面异于常人,他坦率地告诉我,他年幼时被确诊患有ADHD,即注意力缺陷多动障碍,随着年龄的增长转变为ADD(注意力缺陷障碍)。我大学时学的是心理学专业,曾在自闭症儿童康复中心接触过同时患有ADHD和自闭症的孩子,但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触到ADD成人患者。
他说他不是完全不能集中注意力,只是一遇需要用物理和化学解释的事物,就无法集中注意力,比如读书,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到书上。所以,他没有办法念大学。阿力有些伤感地说道。他的记性很差,好多事情转眼就忘了。他还对我说如果你发现我忘了什么,记得告诉他。
阿力看看我,长叹了一口气。
一路上阿力说起了自己的故事。他说他在家庭暴力下长大,28岁前沉迷于酗酒、嗑药、吸毒、滥用暴力。后来,在一些辅导团体的帮助下,他的人生观发生了变化,他也意识到自己必须改变现状,停止恶习,尝试去弥补曾经被自己伤害过的人,尽自己所能去帮助别人。他去找过那些曾经被他打伤过的人,对他们说,如果有什么事是我能为你做的,请告诉我,让我弥补自己以前的过错。他后来也加入了辅导团体,去帮助和自己有类似经历的人走出困境。
你知道吗,就在上个月,短短的一个月里,我有两位朋友先后去世了。
怎么回事呢?
死于滥用药物和毒品。
两个人年纪都很轻,就这么没了。听完阿力的故事,不禁感叹,生命脆弱,不好好珍惜,它会比想象中更加不堪一击。
赤脚走到沙滩上,我已经忍不住叫出了声。这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夜幕下的大海,凉风习习吹来,浪花不断打上岸来,水温刚刚好;旁边就是高大的椰子树,明月当空,太完美了。我被一个大浪打湿了全身,索性也钻进了海水里。以前有姐妹向我诉苦,说大夏天只能宅在屋里,太没劲了。我说你不会去游泳么,那儿人多。姐妹叹道,关键是她不会游泳。我无语,你不会游,还不会学啊。不过说得也是,她是个北方妞儿,一年四季都见不到什么大雨,又不会发大水,你学什么游泳。但不肯去学就是你的错了,再说了,万一哪天晚上暴雨成灾,第二天醒来发现床铺像船一样飘在大街上,看你咋办?
为了安全起见,我和阿力非常小心地在离海岸很近的地方游泳。我保持与海岸线平行的方向游泳,不断被海浪送回岸上,在浪中被迫喝了几口海水,太苦涩了,但在海浪中游泳的感觉真的很棒。玩过的人,你们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