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日,星期三
今天是个神圣的日子,是用来纪念那些逝去了的人们的。恩里科,你知道吗?在今天,你和所有的同学都要缅怀那些过世了的人,特别是那些为了你们而牺牲的人们,为了所有的少年和儿童,有多少人已经献出了生命,而又有多少人正在奉献生命啊!
有多少父亲们在做苦工的过程中,逐渐地耗损他们的生命啊?又有多少勤苦的母亲们,为了养活自己的小孩,奉献出她们自己的花样年华,被贫困压弯了脊梁,鼎盛之年便进入了冰冷的坟墓?你知道有多少父亲,因为无法忍受目睹自己的孩子受苦,而把尖刀插向自己的胸膛?又有多少可怜的母亲,因为丢失了一个孩子,或投河自尽,或悲伤致死,或因此失去了理智?恩里科,想想那些在今天逝去的人们吧!想想那些英年早逝的女教师,她们因为学校里繁杂的事务累得消瘦,因为爱着自己的学生而没办法分心忙自己的事儿。再想想那些因为染上了传染病而死去的医生,他们为了挽回小孩子的一条性命不顾一切地付出。再想想那些身陷危险之中的勇敢的人们吧,那些在海上遇难的乘客,那些面临大火或饥饿威胁的人们,他们为了孩子让出了最后一口食物,献出了最后一个救生圈,放弃最后一架从大火中逃生的绳梯,就是为了给一个无辜的孩子一次重生的机会,好让他们的自我牺牲也能心安理得。
恩里科,像这样死去的人可是数不胜数啊,每一座墓园里都躺着成百上千个这样的英魂,如果他们能够从坟墓里苏醒过来,一定会大声呼喊那些孩子的名字,哪怕只有一会儿,他们一定惦念着那些他们为之牺牲了自己生命的孩子们,他们牺牲了自己晚年的安康、生命的乐趣、健全的身体甚至他们的生命。那些才二十出头的少妇、正值盛年的硬汉、耄耋老人、青葱少年,那些依旧懵懂、年纪轻轻的小小英雄——他们品性伟大,灵魂高贵,整个地球的花朵也不够洒满他们的安息之地。
你们是如此的被人们宠爱、呵护啊,孩子们,今天要怀着感恩的心去祭奠那些逝去的人们,这样,日后你们就会对那些爱着你们和为你们受苦的人们,更加礼让、更加爱戴。我亲爱的、万般幸运的孩子啊,因为他们的缘故,你们也应该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在温柔的心中充满感恩啊!
你的母亲
我的好朋友加伦
4日,星期五
尽管假期只有两天,我却感觉很久没有见到加伦了。我见他的次数越多,就越是喜欢他,其他人的感觉也跟我一样,除了那些傲慢专横的家伙——他们从不和加伦说话,因为加伦一向不受他们的压制和欺侮。每当有哪个大个儿的家伙举起拳头,想欺负一个小同学时,只要小同学一喊加伦的名字,大个儿就不敢打他了。
加伦的父亲在铁路工作,是个火车司机。因为生病耽搁两年,加伦上学比较晚,成了班级里长得最高、最壮的男孩儿,他能一只手托起一条长桌子。他似乎从没吃饱过,嘴里老是嚼着面包或其他的食物;他的品性也真是好,不论别的同学跟他借什么东西,铅笔、橡皮、纸,或是小刀,他从不吝惜。在学校时他不经常说话,也很少笑,总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长条桌子的后面。桌椅之间的距离对他来说窄了些,以至于他不得不微微地向前弓着背,就像把他的脑袋夹在两个肩膀之间似的。
每当我看着他时,他就半睁着眼睛对我笑,就像是在说:“嘿,恩里科,我们是好兄弟,对吧?”我总是忍不住看着他笑,因为他长得那么健壮。只是他穿的衣服总是不合身,夹克衫、长裤和长袖衫,对他来说都太小、太短了,他的那顶帽子总是从头上掉下来,他的披肩是那么破旧,鞋子也粗糙得很,领带扎得像是捆着的绳子。
不过,人们只要是看他一眼就会喜欢上他,所有的小男孩儿都喜欢坐在离他近的地方。他很擅长算术,会把书用一根红色的皮条系好,带起来很方便。他还有一把珍珠贝母把手的裁纸刀,是去年在军队演练场里捡到的。有一次他还用这把刀切到了自己的骨头。但是学校里却没有人羡慕他的刀,也没有人在家里提起过,怕惊动了他的父母。
他总是容忍我们的玩笑话,从来也不生气,不过每当有人否定他竭力肯定的事情时,他就会不开心,眼睛里像冒了火似的,一拳拳地砸到长条桌子上,几乎要把那些桌子砸烂。
星期六的早上,他把一个铜币给了一个二年级的学生,当时那孩子正站在马路上哭,他把自己买练习簿的钱弄丢了。前三个星期里,加伦一直在写一封长达八页的信,那信纸的边儿上有钢笔装饰画,这信是为了万圣节写给他母亲的。他母亲经常来接他,她也是高高的个子,长得壮壮的,还很有同情心。
班主任也总是喜欢看他,每一次经过加伦身边时,他都要用手轻轻地敲他的脖子,就好像加伦是一头温顺的小犍牛。我真是很喜欢他,很开心把自己的手按在他的大手上,就好像我握着的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手。我敢肯定,他有足够的勇气为了救任何一个同学而牺牲自己的性命,也会为了维护自己的尊严而反抗至死,我能清晰地从他的眼睛里读懂这一切。虽然他总是大声说话,但是我知道那粗犷的声音来自于一颗温柔的心。
木炭工与绅士
7日,星期一
卡罗·诺比斯昨天早上对贝蒂说的那些话,是加伦永远也说不出口的。卡罗·诺比斯是个傲慢的家伙,因为他父亲是绅士,身材挺拔,长着黑色的胡须,表情严肃得很,他几乎每天都送儿子去学校。
昨天早上,诺比斯和贝蒂拌起嘴来。贝蒂是班级里长得最小的孩子,是一个木炭工的儿子,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对方分辨,一直处在弱势。诺比斯激烈地挑衅:“你爸是个捡破烂儿的!”贝蒂整张脸都涨红了。一直红到脑袋顶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但是泪水却涌到了眼眶里。他回家以后,把这些话说给他父亲听。下午上课前,这个全身黑乎乎的身材矮小的木炭工,领着他的儿子,来班主任这里为此事评理。在他激动地陈诉时,所有人都是静悄悄的。这时,诺比斯的父亲刚巧站在门口,像往常一样给他儿子脱去外衣,正要进门时就听到有人提到他的名字,他想给自己一个解释的机会。
“这位先生已经来了,”班主任说道,“向我抱怨说您的儿子卡罗对他的儿子说:‘你父亲是一个拣破烂儿的。’”
诺比斯的父亲皱着眉头,脸微微红了一下,之后,他问自己的儿子:“你说过这话没有?”他的儿子低低地垂着头,站在教室的正中央,面对着贝蒂,什么话也不说。见此状,他父亲抓住他的一只手,拉着他往前走,让他面对着贝蒂。贝蒂父子也有些过意不去了,卡罗的父亲对儿子吼道:“快给人家道歉!”
这时贝蒂的父亲劝阻说:“不用了,不用了!”
但是诺比斯的父亲却并不理会他,又对自己的儿子说道:“给人家道歉,跟着我说,‘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对你所说的,那些关于你父亲的侮辱性、愚蠢、不光彩的话,我父亲也希望有幸能够和你父亲握手。’”
那个木炭工表现出不安的神情,像是在说,“我可不想那样做。”这位绅士可并不赞成,他的儿子一直低着头,眼睛也不看人,慢慢地,用一种细若蚊吟的声音说道:
“我希望你能原谅我对你说的,那些关于你父亲的侮辱性的、愚蠢的、不光彩的话,我父亲也希望有幸能够和你父亲握一握手。”
诺比斯刚道歉完,他父亲便向木炭工伸出了手。木炭工有些不知所措,使劲儿握住他的手,随后,他又使劲儿推他儿子,把他推到了卡罗·诺比斯的怀里。
“请您帮我一个忙吧,把他们两个安排在一起,”诺比斯的父亲对班主任建议道。
好主意!班主任顺意地把贝蒂调到了诺比斯的长椅上。他们坐下以后,诺比斯的父亲鞠了一躬,便离开了。而这个木炭工则一直愣在那里想了半天,看着两个孩子挨着坐在一起后,他走近那条长桌子,满脸疼爱和后悔地看着诺比斯,好像想对他说点什么,却什么也没有说。他伸出手来想给诺比斯一点点爱抚,却又不敢这么做,只是用粗壮的手指碰了碰诺比斯的眉毛,然后他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最后看了一眼,便走掉了。
“把刚才你们看到的事情牢牢地记在心里吧,孩子们,这才是这一年里你们上过的最好的课啊。”
弟弟班级的女班主任
10日,星期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