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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十一月 4（第2页）

“下来吧，我的孩子，”军官对他喊道，“他们已经发现你了，你在上面很危险，快下来吧。”

“我不怕！”男孩儿答道。

“快下来！”军官又喊道，“那么你在左边能看到什么？”

“左边吗？”

“是的，左边！”少年又把头转向了左边，就在那时，另一声如口哨一般的尖锐而又低沉的枪响传了过来，像是撕裂了空气一般。

这回男孩儿可是给吓坏了，“他们正在向我瞄准哪！”刚刚那颗子弹就从他身边不远的地方飞过。

“快下来！！！”军官大声喊道，语气充满了专横与恼怒。

“我马上就下来，”男孩儿答道，“但是树把我掩护起来了，别担心，你想知道左边有什么，是吧？”

“对，是左边的状况。”军官回答道，“但是，还是下来吧。”

“左边的状况，”少年喊着，把他的身体向那个方向伸过去，

“在更远的地方，有个小礼拜堂，我想我能看到……”第三声尖锐的枪响在空中穿过，几乎同时，就看到那个少年从树上跌了下来，在树干和树枝上绊了几下，头朝地，四肢伸展地摔了下来。

“完了！”军官骂道，朝着男孩儿跑去。男孩儿的背部先落了地，整个人摊在那里，四肢摊开着，仰面朝天，从他的左胸口流出一股鲜血。那名军士和两个士兵从马上跳了下来，军官弯下身来，打开了他的衬衫，子弹打中了他的左肺。

“他死了。”军官宣布说。

“不，他还活着！”军士答道。

“唉，可怜的孩子，你一定要勇敢啊！”军官大声喊着。

“勇敢点儿，勇敢点儿啊！”他一边说，一边把一条手帕按在了男孩儿的伤口上，男孩儿的眼睛乱转着，脖子往后一仰，死了。军官面色惨白，盯着这个男孩儿呆立了好一会儿，随后他把男孩儿用他的斗篷包好，放在草地上，站起身来，入神地看着他。那个军士和两名士兵也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盯着男孩儿的脸，而余下的士兵依旧眺望着敌军的方向。

“可怜的孩子啊，”军官不停地念叨着，“我可怜的小英雄啊！”边说，边走到房子里，从窗户上把那三色旗解了下来，当作葬礼用的棺罩，铺在了小男孩儿的身上，仅把他的小小的脸庞留了出来。军士把那孩子的鞋子、帽子，他小小的棍子和小刀都收集起来，放在了他的身边。他们又默默地在他跟前站立了一会儿。

军官转过脸对军士说道：“抬担架过来！这孩子是作为一名军人而死，应该用军人的葬礼来葬他。”说完，他用手按在孩子的身上，作为向他的接吻，然后喊道：“全部上马！”

一声令下，部队又继续前行。几个小时后，这个小男孩儿就获得了战士的荣誉。日落时，另一支意大利部队还在向着敌军的方向前进，就沿着早上那支骑兵部队经过的路。那是一支满是神枪手的部队，他们分两列行进，就在几天以前，还曾英勇地战斗过，鲜血几乎染遍了整个圣马丁山。

在这支部队离开军营前，小英雄牺牲的消息就在士兵中间传开了，那条小路被一条细细的溪流拦腰截断，就在离房子不远的地方潺潺流过。当这支军队的第一个将校发现那棵白蜡树底下平放着的小英雄的尸体时，那尸体上还盖着那面三色旗。他们提起军刀向那尸体行了一个军礼。其中一个士兵，在那小溪岸边弯下腰来，摘了几朵小花，把它们撒在了尸体上，尸体停放处附近的岸边已经被花儿铺满了。这之后，所有狙击手经过这里时，都要摘下花朵撒在尸体上，只是几分钟的时间，这男孩就被鲜花覆盖了，所有路过这里的军官和士兵，都要向死去的小男孩致敬：

“干得好，小伦巴第！”

“永别了，可爱的年轻人！”

“我向你致敬，这忠诚的灵魂！”

“愿主保佑你！”

“光荣属于你！”

“永别了！！！”

一个军官将他的英勇勋章留了下来。还有一个走到男孩儿的身边吻了吻他的眉头，鲜花依旧不断地如雨般倾泻而下，落在男孩儿的赤脚上，落在他那被鲜血染红了的胸膛上，还落在他那金发覆盖的头颅上。而他，像睡着了一样，躺在草地上，被那面旗帜包裹住身躯，脸上还始终带着浅浅的、苍白的微笑。可怜的孩子啊！就好像听到了人们给予他的敬意，并且因为自己为伦巴第献出了生命而欣慰呢。

穷苦人

29日，星期二

像那个伦巴第男孩儿一样，将生命献给自己的祖国，无疑是一种了不起的美德，但是，你们也不能忽略通过生活中的琐事来体现美德。

我的孩子，今天早上，你走在我前面，经过一个女人的身旁时，那个女人的双膝之间正抱着一个瘦骨嶙峋、面色苍白的小孩子，向你伸手要东西呢，但是你只是看了看她，什么都没有给，虽然那时你的口袋里明明装着几个铜币。听着，我的孩子，当你遇到生活悲苦的人，而他们伸出双手乞求你的帮助时，你绝对不能对他们视而不见。而当你面对的是一位只想为自己的孩子要一个铜币的母亲，就更不能够这样冷漠了。你只要想想那个孩子可能已经饿得不行了，设身处地地想一下那位母亲当时内心的痛楚吧。试想有一天，你的母亲不得不对你说：

“恩里科，今天我连一块面包都不能给你吃啊！”那时你母亲可能就在绝望地对着你哭泣啊。当我给一个乞丐一枚铜币时，他会对我说：

“上帝保佑您健康，保佑所有您爱的人健康！”你无法理解这些话会在我的内心里产生出多少甜蜜的情思，我此时对于那个乞丐又是多么的感激啊！我几乎敢肯定那样美好的祝福定会让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精神饱满，我会心满意足地回到家里，还会有这样的想法：“哦，那可怜人还给我的东西，远远超过我给他的那一点小小的施舍啊。”它让我时不时地就感觉到，他们给我的祝福就在我耳畔辗转回响。

也让我看到你因偶然的一件善举而得到别人的祝福吧，请你不时地将你的小手伸进口袋，掏出一枚小小的铜币，让它去它应该去的地方，把它交到一个没有生存能力的盲人手中，交给一个没有面包吃的母亲，或者，给一个没有母亲的可怜的孩子手中。

穷苦的人们更喜欢从孩子的手中接受施舍，因为这样，他们就不会感觉到被别人羞辱了；也因为，小男孩儿们让他们想到自己，也同样需要所有的东西——物质和关爱。你知道的，在学校的四周经常有很多穷苦的人们，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施舍是一件慈善的行为；而当一个孩子这样做时，就不仅仅是一项善举，他们的行为还代表了一种爱抚，你能明白吗？就好像是一枚铜币连同一支鲜花同时从你的手中掉落。

好好想想吧，你不缺少任何东西，而他们呢，却一无所有。这也就是说，当你渴望快乐时，他们只要能不饿死就已经谢天谢地了。你再想想，当那些壮丽的皇宫和宽阔的街道里满是奇异、华美的马车，孩子们身穿优雅的天鹅绒走来走去时，却有那么多的妇女和儿童连一口饱饭也吃不上，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儿啊。他们没有东西吃？！上帝啊，就是那些和你一样的好孩子，他们像你一样聪明、可爱，但是，就在这座巨大的、繁荣的城市里，他们却没有东西吃，就像是饥渴的野兽被困在了沙漠中一般。

恩里科，答应我，如果你再次遇见一个向你乞讨的母亲，请在她的手中放下一枚铜币再离开吧。

你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