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固皱眉,回了一句:“很快。”顶多再过二十分钟,两点半宴会还不结束的话,他就直接走人。
“那我们在寂莲等你。”
沈固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然后他听见向他走近的脚步声。
是萧轻帆,或者说,是潜伏在萧轻帆体内的另一个灵魂。沈固早就注意到萧轻帆了,做为萧家这一辈最后一个王老五,他也很受欢迎,在一群女人中间如鱼得水。跟其他人一样,他也不时会看沈固一眼,那眼神与旁人也没有什么两样,无非是多少带点不屑的好奇而已。但是现在已经不同,沈固看一眼那人的眼睛就知道萧轻帆大概已经被塞到哪个犄角旮旯里去了,现在占据这个身体的是那个不知名的灵魂。
“一个人?”
沈固觉得这开场白很烂俗。在他周围十米的范围内形成了真空地带,难道这人看不见?如此老套的搭讪法,现在早就不流行了吧?
萧轻帆对沈固的沉默只是微微笑了笑:“听说你现在当刑警了,自己要小心啊。”
沈固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萧轻帆的语气里带着关切,目光缠绵得简直有些诡异。不想再跟他打哑谜,沈固直截了当地问:“我认识你?”
萧轻帆目光一黯,没有回答。静默片刻,他才苦笑了一下:“是啊,你还没记起来。不过没关系,时机还不到,我还没适应——”
“轻帆——”娇滴滴的女人声音打断了萧轻帆下面的话。萧轻帆脸上闪过一丝厌恶,又苦笑了一下:“我先走了,你,自己保重。”
沈固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萧轻帆转过身向那个女人走去,没走几步,他身体微微晃了一下,随即满面春风地跟女人携起手来,低语着向草坪另一边走了。
沈固盯着萧轻帆的背影看了片刻,确定这是又变回来了。可是那人会是谁呢?那么熟稔的语气,像是认识已经很久……
“爷爷叫你过去。”萧楠不冷不热的语气打断了沈固的思索,“快点,等着你呢。”
沈固扫一眼远处的萧士奇。萧楠的未婚妻正站在那里跟他说话,萧萍萍带着简品站在左边,右边是难得露面的萧莫帆,看起来倒像是一幅其乐融融的天伦图。萧正帆的妻子对自己未来的儿媳妇显然十分满意,正拉着她的手,不时地插几句话进去。抬眼看见萧楠,她更露出了笑容,招手叫儿子过去站到未婚妻身边。萧士奇眯着眼睛看了看孙子和孙媳,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随即他的目光落到沈固身上,表情微微一滞,干咳了一声:“过来。”话虽然带着几分命令,语气却十分轻缓,以至于听惯了他命令口吻的萧家人都露出了几分讶异的表情。
沈固微微皱皱眉,往前走了两步:“宴会什么时候结束?我还有事。”
萧士奇正要说话,忽然有个侍者抱着个盒子穿过人群走过来:“萧楠先生,有人送了个邮包来给您。”
萧士奇用下巴点了点,旁边立刻闪出一个保镖把盒子接了过来,细细检查了一番,这才打开。盒子包装得很精美,里面塞着防震的泡沫塑料,保镖戴上手套在盒子里摸索了一阵,才拿出个东西来。是一个普通枕头大小的白瓷雕塑。雕塑的底座是一朵莲花,花心里趴着个小娃娃,翘着两条胖胖的小腿儿,脸上露出天真的笑容,光滑的脑袋上没几根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的光。
“这是什么东西?”萧正帆的妻子疑惑地说了一句,“善财童子?”
萧士奇轻轻哼了一声:“什么善财童子,没眼力劲儿!这是孩儿枕。”
萧楠的未婚妻对这个瓷娃娃颇感兴趣,已经接在手里了:“爷爷,这是个枕头?”
“对啊。”萧士奇对孙媳妇慈爱地笑笑,“这个叫做孩儿枕,你看这小孩子的后背,正好拿来枕着。孩儿枕可是有历史的东西,据说枕了孩儿枕能早生贵子呢。”
现在的女孩子听见早生贵子可不会再脸红了,萧楠的未婚妻自然也不例外,拿着孩儿枕端详了一会,嗤地一笑:“爷爷,这个很硬啊,能枕么?”
萧士奇哈哈大笑:“古人都是枕硬枕头的,竹枕、玉枕、瓷枕,都是硬的。这东西到现在已经没人拿来枕了,你们就摆在家里看看也好,取个彩头罢了。谁送的?”
保镖躬身答话:“问过了,服务生说是快递公司的人送过来的,盒子上没地址和名字。不过东西应该是安全的。”
萧士奇皱了皱眉,没再说什么,而是转向了沈固:“跟我过来,我有话对你说。”
其实用不着“过来”,其他人早就识相地退开了。萧士奇向场中点了点头:“有中意的没有?”
“什么?”沈固一时没弄明白他的意思。
“你也三十岁了。三十而立,该成家了——”
沈固直接打断了他的话:“你见过乐岑吧?”
萧士奇噎了一下,沉下脸:“男人么,玩玩就算了,传宗接代——”
沈固转头走了。浪费了几个小时,就为听他说什么传宗接代?完全无视萧士奇愤怒的咆哮,他一路走出银海酒店,招手打了辆车,直奔寂莲。
非非用近乎狰狞的目光瞪着吧台对面的男人。他真没想到,这个不知道是青啤还是崂啤的家伙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寂莲。不过他也只能用眼睛瞪一瞪对方而已。论打,他打不过人家,论骂——他还真怕那人把那天晚上的事抖出来,那可不是什么光彩的历史。
男人淡淡笑着,完全无视非非要杀人的目光,径自喝着啤酒,听着酒吧里的喧闹。两个年轻人正缠着空华不放:“空华,帮帮忙啊,砸了这个场子,我们以后都别想再找到活了!”
空华紧皱着眉:“我已经很多年不碰小提琴了。”
“不管怎么说你都会啊,我们是真没办法了,小张出车祸撞断了胳膊,不然我们不会来麻烦你。”年轻人满头大汗,“要是时间来得及,我们也能再找个人,可是现在——”
空华眼神黯然,没有说话。从出国那天把心爱的小提琴砸碎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这种乐器,上次还是酒喝多了随便拉了一段,没想到就被人惦记上了。可是他真的不愿意再拿起琴弓,因为这里头有太多的回忆和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