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扩建纺织作坊,棉布和蚕丝分成两个作坊。”燕洵一边吃着肉片一边随口说,“分开有利于竞争,否则长此以往,很容易懈怠。”
“恩。”欢哥用力点头。
如今纺织作坊极其庞大,都是发放统一的棉布衣裳,且还都去饭堂吃饭,又有工钱拿。
当初骤然从吃不饱穿不暖,且还会饿死的情况下进入作坊,左右人都感恩,所有人都感激无比,干劲十足,恨不得把纺织作坊当成自己的家,一切活计都收拾的妥妥当当才好。
不过一直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燕洵有意引导欢哥,“现在作坊里的人干活怎样?”
“各项活计都完成的很好,也有主动想要认字的。”欢哥谨慎地说完,见着燕洵没说话,小幼崽们也都吃着点心,并未看向这边,只有撼山幼崽冲着他挤眉弄眼,欢哥一愣,猛然反应过来。
燕洵想听的应该不是这样的话,而是一切别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他作为大管事却必须看出来的东西。
“有些小组都是相熟的人,有的人干活慢,旁的人会帮忙。”欢哥神情一凛,仔细说道,“还有一些孩子因为够机灵,经常提前干完手头的活计,剩下的时辰经常玩乐。管事们手底下经常有熟人,有时候拉不下脸面去管……”
当初除了燕洵挑选出来的管事,还有军户推举的管事,他们都是熟人推举,互相之间有情分在,若是犯了错,根本不好意思管。
说着说着,欢哥脸上的汗下来了。
他本以为燕洵建了那么大的纺织作坊,让边城田地都种满了棉花和桑树,是对边城军户好,大家应该感激才对,可此时仔细想想,竟然发现许多平日里下意识视而不见的问题。
若是长此以往,纺织作坊里的军户会不会拉帮结派,他这个大管事说的话还有用吗?
此时欢哥再想起燕洵说要把作坊分开的话,顿时豁然开朗。
“这是必然会经历的过程。”燕洵见欢哥紧张的流汗,赶忙安慰道,“以前所有人的目标是活下去,而现在这个目标达到了,而且还能吃饱穿暖了。那么现在大家想的是什么呢?你们来说说。”
燕洵说着,看向小幼崽们。
“手头要积攒银钱,等着边城开学堂的时候把自家孩子送去念书。”
“要往上爬,成为小管事、大管事。”
“要提拔自己的亲戚,以后大家可以互帮互助。”
“边城的日子变得那么好,老家的亲戚也可以搬来住了……”
“纺织作坊的机器可以调整,织布是不是不用那么细密,那样的话产出的棉布会更多……”
“蚕丝可以掺杂劣质蚕丝,产出更多丝绸。”
“机器有损耗,若是人为损耗,那么是不是可以从中谋取银钱呢?”
小幼崽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仿佛他们亲眼见到有人这么想过,这么说过,这么做过似的。
欢哥听得目瞪口呆,他都没想到过。
“那、那以后该怎么办?”欢哥有些六神无主,“大人,我、我……”我这样的还能当大管事吗?
聋了、瞎了,脑子又笨,这些事在小幼崽们嘴里显得如此寻常,但让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人人都有私心,这很正产,咱们需要做的是引导他们,掌控大方向。”燕洵侃侃而谈,“纺织作坊分成两个,两边有竞争,这样的话所有人干活都会很积极。把管事们调开,管自己不熟悉的人,这样就能解决面子问题。作坊里的技术工匠可以单独抽出来,轮流值班,每个人负责一部分机器损耗,棉布和丝绸质量有专门的人查验,若是出事,整个作坊的人都要扣工钱……”
“现在边城需要人的地方还有很多,可以允许军户的亲戚搬来,却不能进入作坊,可以做别的事。”
“如是一来,一应矛盾悉数化解。不过等将来,此种矛盾还是会循环往复,到时候就要想新的招数。”
“做管事并不只是安排活计,监督下属那么简单,还要把眼光放高放远,看到作坊外面的方向,做一个合格的掌舵人。”
燕洵谆谆善诱,跟欢哥说了很多。
他相信欢哥足够聪明,有些事一点就透,也知道自己应该站在什么立场上。
这顿饭吃完,欢哥回去想了许久,果然不但把燕洵说的法子都想了一遍,还想的更加详细彻底。
如此一来,欢哥这个大管事,是彻底坐稳了。
外城墙外面,棕猪也得了一整套的战袍,美滋滋的穿在身上,带着蚂蚁行军妖慢慢往前走。
有大黑做榜样,又有详细章程,如今棕猪已经能带着他那头蚂蚁行军妖单独行动了。
在外面逛完一圈,棕猪这才带着蚂蚁行军妖,穿过小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