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萧九见从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师父一进了殿,见了小皇帝就开始发呆,有些着急地咳嗽了几声,提醒他应有的反应。
到底是磕头,还是跪拜,还是怎么办?他还一身胡夏武士打扮呢,这屋子里的宫人看着他们已经满脸不悦了。
可是他好不想跪啊,他爹都没让他跪几次!
一声咳嗽,将东君从往日的回忆中抽离,恍若梦醒般熟练对着刘凌行了躬礼,礼仪周全,并非平民觐见之礼,而是臣子见皇帝之礼。
“东君柳浩初,参见陛下。”
见到东君行的礼,刘凌眼眶就已经红了,他想过很多原因让东君入宫,独独没想到这位老人家是来“归位”的,毕竟他年事已高,他的父亲也并没有得到九歌们的承认。
可只有想为主君效忠之人,才会以臣子礼自对。
至于照猫画虎跟着东君行礼的萧九,也一并被刘凌伸手扶起。
“朕,朕真是受宠若惊……”
刘凌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话才能表达自己的惊喜之情。“朕,朕是做了什么,让东君改变了主意?”
“正是因为陛下什么都没做,做的都是平常最为普通之事,所以老臣才改变了想法。”
东君说着刘凌不太明白的话:“为了一时拉拢所作所为之事虽然让人感动,可真正能改变天下的,却是最简单的事情。臣是有罪之人,原本羞于再见世人……”
“你有什么罪!你当年中奸臣埋伏,身中十七刀,差点回不来;你成为东君,得罪了不少官吏,为避免拖累家中,自求除族离家。就连当年宫变你也在北方彻查贪腐之事,若非如此,那几家怎么能轻易逃过你的眼睛起了事!”
一声粗混的吼声突然在殿门前响起。
“这是……云中君?”
东君不可思议地转过身去。
“你还活着?!”
“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了!”
何老将军老泪纵横地跨入殿中,连行礼都顾不上,上前几步一把抱住昔日的好友:“兄弟,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看见你!”
两位头发斑白的老者抱头又笑又哭又叫,看的刘凌鼻子也有些酸酸的,而他们身边站着的萧九都已经扭过了头去,一条好生生的汉子已经哭成了狗。
白首见故知,既让人欢欣,又让人伤感。
云中君和东君两人等情绪平复了一点,才双双请求御前失仪之罪,非要等刘凌赦免了他们的莽撞才起了身。
“臣在外游荡多年,有时候恨这世道不公,有时候又觉得是哪里出了错,浑浑噩噩了几十年,直到今日入宫,看见陛下,却让臣想起了平帝。”
东君用一种谦逊诚挚的声音说着。
“陛下,让臣知道了这么多年来,为何会一直惶恐不安,又为什么总是拖着残躯不肯入土为安。”
东君是萧逸上代的九歌,如今年近古稀,可依旧态度镇定,躯干挺直。
在景帝、恵帝时期,有过许多像是东君柳浩初这样的人,他们的气质和性格和那个时代所有名臣良相的风骨相称,而今,这种风骨却已经见的少了。
东君说自己从刘凌的身上看见了平帝,可刘凌又何尝不是在他的身上看见了那属于祖父、曾祖的时代,那些经历过千锤百炼的臣子们,是如何的风采。
“朕不明白。”
刘凌很自然地露出少年的迷茫之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