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风还是一阵紧似一阵,吹得松涛声鬼一样啸叫。
三郎的心境,莫名其妙的悲愤起来,感到悲哀无助。身后,不时传来枪声和狗叫声。
狗叫声,在寒风凛冽中和啸叫的松涛声呼应,好比是地狱中发出的召唤。
三郎停住脚步,转身面对身后空蒙的群山,怒吼:“来吧!东洋小鬼子,你来吧——!”
“呯、呯、呯、呯、呯……”
三郎打空弹仓,枪声响彻群山,似奔雷,震荡着向远方滚滚而去。
剩下的四个鬼子,本就怒火万丈,示威的枪声传来,是挑衅,更是蔑视。如此火上浇油,让几个鬼子气得嗷嗷叫着,鼓勇急追。仇恨和怒火,已经使鬼子失去了理性,他们只是机械的惯性的,要去杀死那个不露面的恶棍,更要施以最残忍的手段炮制。
三郎在前面带路“逃跑”,鬼子在后面用枪声和狗叫声紧随。有了滚石的经验,一路上,但凡只要上坡,三郎只要看到大小石头,通通向身后滚去,虽然砸不死鬼子,也让鬼子吃足了苦头。每滚下一次石头,总能听到惊呼、怒骂,和随之而来的射击。
三郎不管这些,最初的恐惧已经过去,现在,三魂七魄归位,已能各司其职,脑子已经是自己的。第一能思考到的,便是想通了面对凶残,只有更凶残,因为只有更凶残才能活命。
三郎边跑边向身后打上两枪,以示挑衅,暗忖:打鬼子和打野猪差不多,只是鬼子拿枪,野猪没枪。野猪翻山穿林如履平地,鬼子只会浑身扎满钉刺。这就是各有千秋,互有长短。
所以才有:以己之长击彼之短,三郎越想越清明。
继续向前,这是一段相对草木稀疏的山梁,像极了一条牯牛背,前面断崖上是最高处,中间凹两头翘,像极牛头,只是没牛角。牛背上,癞痢头似的长着几丛灌木丛。三郎向前走,在牛头位置停下,这是一个高处的凹窝,边上长着低矮的灌木丛,略前又是一片较大的灌木丛,正好隐蔽。
埋伏在这里,只是正好风口上,时间长了肯定冻半死。但此时杀鬼子信念战胜了一切,和鬼子争胜,决定了思维。
三郎伺弄好自己,耐心等待,时间稍长就冻得受不了。掏出挎包里的鸡零碎,开始慢慢嚼,精华部分倒是鸡爪和鸡头了,先留着,不知道后面还要怎么搏命。
鸡骨头没口味,纯粹是填肚子,但几个鬼子现在是吃西北风,三郎油然升起精神胜利法:本少爷财主阔绰的小日子呢!
三郎在寒风凛凛中过着“神仙日子”,整整二个多小时,冻得缩成不见头尾的乌龟,心里就开始怀疑:难道鬼子不追了?罢工了吗!
正狐疑着,前面牛屁股上,牛屎黄的鬼子头,终于冒了出来,只是不再前进,趴那儿使劲观察。鬼子学精了,不让狗叫,还先观察,矮东洋的学习能力超强。三郎对鬼子心生佩服,不由的叹服:不进一粒米饭坚持到现在,实属不易,如果没有强烈的使命感,和仇恨愤怒的驱使,换谁也是懈怠敷衍,想好主意回去交差复命了。
正遐想着,突然,俩鬼子一跃而起,如离弦之箭,眨眼工夫,便跑出二三十米,分别隐身在灌木丛后面,枪口直指三郎的位置。
这就让三郎傻住了,这小鬼子都饿成瘪蚤了,动作还这么迅捷,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还是人吗?
鬼子和处子、脱兔联系在一起,也太妖气了!
记得小时候,教私塾的潘老先生教训自己时,也解说过静若处子动若脱兔。说什么念书的时候,要像一个娴静的囡囡一样稳当,玩耍的时候,要像脱困的野兔一样灵捷。
这是形容一个好学上进,活泼可爱的无邪孩童。
而且要做到从外形到内实,都形似神似,懂了吗?
记得当时自己是这么说的:“我懂了先生,扮演囡囡我会,扮演野兔我也会,囡囡和野兔变来变去的扮演,也会。可这样有点像痴鬼,我爹会骂先生教的是妖精。”
结果是,三郎的小手心上,挨了先生重重的戒尺,回家还要被父亲罚跪。可也正因如此,潘老先生从此就对自己青睐有加……(以上描写,是为后面的情节铺下伏笔。)
这些,不过是三郎的闪念间。
这时另两个鬼子和一条狗,又从牛屁股上跃出,向着自己飞奔而来。
三郎看到狼狗,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就是这个狗东西,把自己追得狼狈不堪的,此时不杀更待何时!
再也顾不上瞄向自己的两支黑黢黢枪口,急据枪瞄准,不料动作急慌带动了灌木丛,暴露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