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布衣喊了声,带头冲入雨中。
胶鞋踩在粘脚的红壤上发出扑哧扑哧的声音。
沿着堑壕,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队伍后面。雨水打在夜视仪上,四周的情况看不太清楚。
在一个转弯处我不留神扑倒在地,蹭了身泥。
阵地在刚才的温压弹的巨大破坏下变得更加面目全非,不少地段的堑壕已被抹平,部分坍塌的地段露出残破扭曲的钢筋条。
远处敌人的机械化部队慢慢靠上来,从他们开火时的亮光可以判断出大致的距离和方位。敌人坦克发射的榴弹不时落在阵地上,炮弹落在泥水里爆炸后发出阵阵闷响,炸起的泥浆好像漫天泥雨。
我们一边在左面阵地上反复运动变换位置,躲避着敌人的炮火,一边寻找合适的设伏阵地等待给予敌人致命打击。
敌人先头部队终于靠上阵地。步兵和坦克先行,步兵战车这回躲在更加靠后的地方,敌人大概被我们的坦克打怕了。
鬼子直升机这回只出动两架,也只靠在比较远的地方,大雨中我看不清它的模样,只能凭声音判断大致的方位。
隐约中鬼子步兵露头了,约有二三十个人分散向左面阵地摸来。
榴弹逐个落地的急促爆炸声越来越近,敌人小心翼翼地边扫荡边前进,生怕我们的射手突然出现在他们眼前。
我们现在的防御力量太薄弱了!满阵地加起来只剩二十几个人,却要防守这近千米宽的阵地。坦克没炮弹,反坦克武器只剩下三枚反坦克导弹和几个反坦克雷,曲射压制武器更是只剩一部自动榴弹发射器。
隐约中远处同伴开火的动静让我略略安下心来。
右面和中间阵地上我们的战士与敌人开始短兵相接,不断有人栽倒惨号。
以为阵地上已没有中国人的敌人步兵被突如其来的火力压制住了,纷纷开始寻地隐蔽。鬼子坦克和装甲车、直升机也开始向右面我们刚才开火的榴弹发射器所在位置轰击。
宋布衣趴在离我不远的一段堑壕里,他小心地用手遮着不让发射器瞄准镜被敌人炮弹爆炸溅起的泥浆弄脏,脑袋却四处晃动,寻找合适的出手时机。
近旁榴弹猝然爆炸掀起的泥浆四处迸溅,很快,趴在泥水堑壕里的战士们身上全是泥浆,分不清哪里有人。
当左面第二辆坦克缓缓驶上一个缓坡,炮塔转向我们右面阵地的时候,宋布衣猛然起身向敌人坦克的炮塔尾部瞄准射击。
在宋布衣站起的时候,在他四周的战士们纷纷探出头来提枪扫射前方,防止敌人步兵的火力压制。
步兵们的95式自动步枪猛烈开火,接着敌人反击的弹雨倾泻而来。
有鬼子发现宋布衣了。
被布衣发射出去的导弹拖着长长的尾焰猛然间照亮了四周。
在浑浊的夜视仪场景中,我费力地从那亮绿的导弹尾焰周围分辨出攒动的鬼子士兵身影。上身顶着堑壕的湿土,我开始朝几个胆敢露头的鬼子步兵狂吼扫射,连发的56式自动步枪枪口喷出簇簇焰火。
从眼角的余光里我看见拖着正在急速抖动尾焰的导弹迅捷地扑向那辆还在向右面阵地开火的敌人坦克。一只脚踏在堑壕顶端,布衣则像位不可轻辱的天神般笔直地屹立在雨中,双手牢牢把着瞄准具。
只有四百多米的距离,飞驰的导弹转瞬间准确地扎进坦克的尾舱里。
一道强烈的闪光从坦克炮塔上迸发出来,接着敌人坦克在传到我们耳中的爆炸声中解体,炮塔被强烈的爆炸坚决掀起,翻转着砸在地上。
反坦克手再一次摧毁了敌人的坦克。
前方被吓坏的敌人坦克和装甲车赶快掉转炮塔疯狂地向刚才布衣发射导弹的位置开炮,天空中鬼子的直升机也一刻不停地倾泻着弹雨。布衣刚才停留的位置附近腾起冲天火焰。
右面的鬼子坦克也向我们这边机动射击。
被敌人的凶猛火力压制,我根本无法抬头。现在敌人对李玮他们右面阵地的火力不予理睬,一心想把我们这边的火力点消灭。
拖着枪不停地在堑壕之间爬行,大块的泥浆不时砰然重砸在背上,我的身上脸上裹满了淤泥。
堑壕底部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有毒气体和硝烟,而几十厘米远的上空无数细小锋利的炮弹破片则在狂野穿梭。
不知道爬了多久,最后我只能无力地斜靠堑壕大口吸气,肺部发出剧烈的呼噜声。
前面不远处堑壕里好像有一个瘦高的身影在蠕动,贴着里侧的堑壕墙壁。
怎么好像是苏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