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姐姐请了!」彭怜赶忙上前,行了一礼,待那女子回头,这才笑着问道:「小生在此徘徊许久,却无一个开门,着实不解其中窍要,还请姐姐指点一二……」
门下昏黑,一时看不清女子容貌,彭怜真心求问,却听女子轻啐一口娇笑说道:「公子这般年纪,怎的如此急色?这般时节,姑娘们都在榻上陪着客人酣眠,便即醒了,也要等到日薄西山点起灯笼才肯开门接客……」
彭怜闻言恍然大悟,不由羞得面红耳赤,尴尬至极说道:「小生无状,却是唐突了!谢过姐姐指点迷津!」
女子也不以为意,轻轻一笑带上院门。
彭怜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干脆一挥袍袖便要回府,孰料未出巷口,却见一道熟悉身影一闪而逝,他循迹而去,却见一道古旧房门,门上红漆剥落,两边对联残缺,与旁边一众门扉截然不同。
彭怜心中诧异,抬手轻扣门扉,门响良久,才轻轻开启一道缝隙。
门内女子看不清真容,只是出声问道:「公子何故叩门?」
彭怜行礼说道:「小生看着此处门扉莫名喜欢,便想叨扰一杯茶水,却不知姐姐可否方便?」
女子默然半晌,这才轻声说道:「姑娘们都还睡着,公子若不着急,进来坐坐倒是无妨……」
话音未落,门扉吱呀开启,彭怜迈步进门,等女子关上门,这才一起进院。
只见院中不大,门内却别有洞天,两边厢房不小,此刻房门关着,不知内里是何光景;正房前后洞开,曲折而入,随即豁然开朗,只见当庭一个宽敞花园,假山流水,松枝掩映,四座二层小楼分列其中,与正中六间宽敞高大正房遥相呼应。
此刻正房房门打开,一个少女正自忙碌,她年岁不大,大概十一二岁上下,倒也生的周正别致,只是眼角未开,显然还未发育成熟。
女子将彭怜让到厅中坐下,取了精致白瓷茶盏倒上香茶,一番忙碌,倒也从容有序,不慌不忙。
彭怜细目观瞧,却见眼前女子样貌平常,面容粗疏,却又浓妆艳抹,与方才所闻纶音竟是大相径庭,除却身段还算苗条之外,并不如何动人,心中不由失望,只是想起方才那道人影,强自耐着性子坐下,看那女子忙碌端来茶水,连忙行礼接过。
「姑娘们凌晨方睡,这会儿要么未醒,要么还在梳妆,公子暂且稍作,一会儿便有人来伺候公子……」女子倒了水便与那小丫头一道离开,留下彭怜一人枯坐。
茶中水凉,却见一个中年女子从厅后缓步出来,她脸上一样画着浓妆,模样倒比方才那女子受看许多,身形高挑,一身大红大紫的锦绣衣裳,行走间便有别样风情。
「公子久等,奴家方才有事耽搁,这会儿才得空出来,还请公子原谅则个!」妇人言笑晏晏,天生便有一股让人亲近之意。
眼前妇人满脸浓妆,竟是看不清真实面容,只觉艳丽非常,转过头去,便又忘了她到底是何模样,彭怜心中讶异,面上却丝毫不显违和,只是笑着摇头不语。
妇人自有一股热情,笑着叫来丫鬟为彭怜续了茶水,这才挨着桌子坐下说道:「公子远来是客,一会儿便叫小女过来相陪,只是奴家三个女儿,却都在床上睡着,昨儿个忙了一夜,身子也都乏的紧……」
彭怜点头,随即笑着问道:「小生鲁莽到此,却还未请教夫人名姓。」
「奴家名唤玉京春,领着三个苦命丫头在此做些皮肉生意,倒是让公子见笑了……」女子皮笑肉不笑,言语之间犹觉有脂粉掉落。
彭怜却不以为意,只是摇头轻笑说道:「天地生人,各自有命,小生却不敢随意笑话旁人……」
这私娼窠子外表并不出奇,内里却别有洞天,若非亲眼所见,彭怜实难相信,那般破败门面,内里竟是如此奢华,莫说那四座小楼,单是这厅中摆设,古色古香之外,还有一份富丽堂皇之意,不知何处琴音响起,更增一抹雅致,此刻厅中灯烛摧残,照得屋内通明,阵阵氤氲香气袭来,惹人心醉不已。
妇人手摇湘妃扇,半掩着粉面笑看彭怜举止,由衷说道:「公子这般风流才俊,属实是脂粉堆中魁首、女儿群中豪杰,若是寻常妓家,只怕不敢让公子登门。今日若是奴家应门,怕也不敢放公子进来……」
彭怜一愣,随即好奇问道:「这却是何故?」
女子笑着说道:「公子岂不闻『鸨儿爱钞,姐儿爱俏』?奴家开着这半掩门的生意,若各个都似公子一般风流俊俏,岂不辛苦养大的女儿都要被人拐跑了?」
彭怜听她说的有趣,不由笑道:「姐姐倒真的熟谙个中百味,只是不知道那《看官秋》正品,姐姐还要是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