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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一道闷雷在云层里炸开,连沐捏了捏眉角,深吸了两口气,依旧觉得心口闷。
他抬眼,正打算重新发动车子,却看见一个人影从实验楼里晃出来。他意外地睁大眼睛,见对方驻足于实验楼前,抖着一把蓝黑色格子伞,似要冒雨徒步行走,便连忙驱车驶近。
“程教授!”他降下车窗,喊道。
对方是个年过半百的老人家,稀疏的头发已尽数花白,身体却仍十分健朗。听到呼唤,他循声望去,皱着眉看了连沐许久,直到连沐撑伞站在他跟前,还在拼命搜寻着记忆。
连沐恭谨地静候在一旁,只听老教授嘴里念念有词:“别告诉我,我能想起来!”不一会儿,他拍了下自己的头,喜道:“连沐,你不就是‘试管杀手’木子初的男朋友连沐嘛!”
——其实木子初不知道,连沐身上也早被贴上了她的标签。
老教授笑得眯起眼,说道:“哎呀,这两年记忆力越发不行了,竟然没一眼认出来。”
见着故人,又听见木子初那久远的绰号,连沐也一扫愁绪,笑道:“您说笑了。”
“怎么只见你一个,木子初呢?这丫头,这一年居然忍得没回来。”程波教授说着还往车里张望。
连沐笑容不减,说道:“今天她没在,下回一定让她登门负荆请罪。”
“罢了,小心这丫头又摔了我新烧的仪器。”
连沐忍俊不禁,据他所知,木子初刚进实验室的那一年,统共摔了两百多支试管及其它大大小小仪器若干,并且很光荣地成为实验楼第一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学生,外送“试管杀手”封号一个。
为此事,木子初也没少跟连沐哭诉,说她的生活费都毁在这里头,今天赔这个,明天赔那个。她咬着牙,恨恨地道:“那试管好好地夹在试管夹里,我怎么知道它那么想不开要跳楼?!”
有一回,木子初要从茶叶中提取咖啡碱,好不容易坚持到最后沙浴升华阶段还没发生什么意外,正要沾沾自喜,谁知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只见大蒸发皿里的细沙源源不断地流下来,一下子便把煤气灯熄灭了。
木子初立马把煤气灯关了,再看大蒸发皿,中间破了一个大洞,洞口往四壁还延伸了好几条裂痕。若非这是自己的实验仪器,她很想赞一句:“好一个冰裂纹!”
指导老师闻声而来,看了看现场情况,淡定地说:“换个蒸发皿,重头烧。”
木子初望着老师欲哭无泪:“老师,这回真的跟我没关系……”
老师“噗嗤”一声笑出来,安慰道:“嗯,我知道,这是常见情况。估计是蒸发皿本身有裂痕,不是你的错。”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放心,这个不用赔钱。”
全班哄堂大笑。
这件事后来在某次聚餐时,被木子初同宿舍的人添油加醋地告诉连沐,也算是木子初的“奇耻大辱”之一。
说起来,木子初能与程波教授熟识还多亏了她这“试管杀手”的绰号。程波是她的大学导师,本来本科阶段,导师不过挂挂名,四年到头也未必见得了几面。但木子初名声在外,终于有一天传到他的耳中。好奇之下,一次导师见面会上程教授特意留意了木子初,两人竟难得投契,自此亲近了起来。此后,木子初才真正成为实验楼的常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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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轰隆隆——”又一道闷雷炸响,雨势也渐大起来。连沐问道:“雨这么大,您这是要去哪,不如让晚辈送您一程吧?”托木子初的福,他知道这教授有个怪脾气,不买私家车,平日只喜欢踩着自行车出行,今日这种恶劣天气只怕会淋湿。
“那就麻烦你了。”程教授是个爽朗的人,乐得有学生送,当即大笑道:“我要回家来着,送我到地铁口就行。”
连沐的车停在路的另一边,虽然不过五六米的距离,但积水不浅,两人也费了番功夫才走过去。
上了车,抖落伞上的雨水,程教授问道:“你怎么在这时候回来了?这会儿学校里没什么人,这天气研究生博士生们只怕也窝在宿舍了。我还是昨天在实验室待太晚了才宿在学校呢,竟那么巧遇上你。”
连沐边驱动车子,边浅笑道:“班里同学要聚一聚,正好在附近,我便先来看看学校。”
程教授这才看见前玻璃下放着一张请柬,煞有介事的样子。连沐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说道:“班长说弄得正式点,省得我们老推脱。”
“你们年轻人兴致好,比我们老头子还讲究。”程教授笑道。
说起来也很巧,连沐回国后见到的第一个同学便是大学班长谢坤培。两人在酒店偶遇,互相留了联系方式,当晚班长便跟他提了聚会的事。连沐想想自己出国这段时间跟他们断了联系,便应下了。
昨晚请柬送到他家,上边明确地标明:“请务必携带家眷,否则罚酒一圈!”
连沐回忆起过往的趣事,又看着“家眷”二字,心情十分愉悦。因此,昨晚他下楼去邀请他的“家眷”。正逢上木子初出门扔垃圾,他便在门口守株待兔。只是他没料到的是,木子初会拒绝得那么彻底,只因她“另有约”。
连沐分不清自己为何生气,因为她拒绝了他,还是因为她骗了他?或者二者皆有。
连沐抿了抿嘴角,看雨一时半会还停不了,便对教授说道:“我送您回家吧。这雨愈发大,容易着凉。”
“不用了,别让你那帮同学久等。”程波当真不想麻烦他,毕竟这是学生的男朋友,不比自家学生亲厚。再说对方还有事,更不想耽搁了。
“没什么,时间还充裕。”连沐坚持,老教授也便没再推辞。
“唉,当初我挺看好木子初,本来想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