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国兵败,本该是举国欢庆的日子,可是冗长街却满目素缟,寂静无声。百姓立于街道两旁,同时望着城门方向,皆是哀色。
一声清脆的铜铃声在城中响起,只见城门处缓缓踏来一匹白马,银甲罩面,马脖子上套着一圈铜铃,身披白幡。此为引路马,铜铃之声可引游魂归乡。
战死在北境的将士尸身只收回了部分,太多身首异处、被野兽蚕食的将士无奈葬于异乡。归来者,皆以厚棺装殓,单独马匹运行,浩浩荡荡乌有千副棺椁!有百姓看到此震撼场景,忍不住哭出了声,道:“如此阵势,若他们还活着,该多好啊!”
哭声此起彼伏,渐渐蔓延到了街道对面,顿时间,整座城哭声一片。
风声呼啸下,长长的棺椁队伍从城外平原穿过城门到城内,远远望去,几乎看不到尽头。
墨斐通敌叛国一案,容帝选择了由太子主持,大理寺刑部辅之。
左卿醒转已是两日后,第一眼见到苏衍时,他不由得心中欢喜,却仍旧是小心翼翼的与她说话,生怕自己的一个不小心,又让她对自己厌恶。
从苏衍口中得知太子审理墨斐一案,左卿有些意外。年前的后山杀人一案,容帝交由太子审理是为了借机探查太子能力,那时候案件只牵扯官员和世家,又有大理寺和刑部辅佐,容帝自然是放心的。但这次不同,事关权臣叛国,容帝竟然再次交给了太子!
看来,容帝经历此等大风大浪后,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培养出太子了。
一只手突然触碰,左卿猛的惊颤。苏衍的指腹轻轻抚摸着他的眉心,抱怨道:“你总是这样,想事情想到出神,你昏睡了两日,应该好好调养,别再忧心忡忡的了。”
看着为自己担忧的她,左卿心中升起一股暖意,急忙握住她的手,“阿衍,你原谅我了?”
苏衍有些犹豫地看着他,自己也不知道心里究竟是怎么决定的,她只是太害怕左卿出事,所以当听到左卿昏厥的时候,她疯了一样跑来看他,衣不解带地守着他两天一夜,只想他好好的活着,其他一概不想。
但是,既然担心他,害怕失去他,那么从前的纠葛错事,或许也能烟消云散吧。
就像师父说的: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别憋屈,别固执,想做什么就去做,随心所欲,总是对的。
苏溟在她心中,总是能起到让她豁然开朗的作用,此时亦如是。
“从前我或许恼过你,恨过你,但那些都因为太在乎你,所以我恼你将我的一片真心视若无睹,恨你对我欺瞒利用,现在我仍旧恨!但是,我想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用剩下的生命对我坦诚相待,不再隐瞒,或许我可以陪你走下去。”说完心里的话,苏衍如释重负。
左卿的手握得更紧,“不会了,再也不会了!从今往后,我定会对你毫无隐瞒!阿衍,待我处理完剩余的事,我立刻带你离开容国,我们回蒯烽镇去,你说好不好?”
“剩余的事?”苏衍不由得奇怪:“墨斐已经关押,大理寺必定会在半月内审出结果,他的下场无非就是斩首,你的大仇已报,还有何事?”
“玄家灭族,定不是他一人所为,我总有预感,他在隐瞒着什么,我必须要去见他,在他死前知道真相!”
“你是说,灭族之仇,另有其人?”
左卿摇头道:“应该是,不仅仅只是墨斐一人!”
大理寺囚牢
墨斐关押在最底层牢房中,此地看押极为严格,但是对于一个手无寸铁,已经穷途末路的老者来说,似乎有些过度看守了。
“陛下对你还是宽厚的,否则应该关押在水牢,让你在临死前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左卿出现在牢房外,极为平淡的道。
暗无天日的牢房只亮着一盏油灯,墨斐被关押了几日,就已经视线受损,看人模糊。他走近牢门,才看清左卿的容貌。
“你还是来了,左卿,我等你很久了。”
“等我?你果然还有话对我说。”
墨斐低声笑着,许久,才平复心情对他道:“不然你怎会来看我,我的好孩子!”
左卿下意识退开,“墨斐,事到如今你又何必自欺欺人?我认贼作父不过是为了让你得到今日的下场,事已如此,你倒不如将你所知道的所有事情全盘托出,或许等你死之后,我会愿意给你装殓入棺,葬于某处!”
听闻此言,墨斐大笑不止。
“装殓入棺,葬于某处?左卿啊左卿,你往日的城府去哪儿了?既然想知道真相,更应该对我好言相对,怎么这会儿忍不住露出真面目了?”
“何必呢?你注定要死,没人救的了你,除了我,也没人会为你收尸,你别无选择!”
“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死都死了,我还会在乎我的尸身么?”
“那你的家人呢?他们没办法替你收尸,但一定不想看到你的尸首被丢弃在荒野,被野狗啃食,你想看到他们为你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