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见到的,依旧是这一片蓝天,有几只鸟飞出皇城,向西而去。
城楼下乱作一团,皇城还从未如此乱过。
佛柃安静的望着城楼上消失的手,用尽最后的力气扯开一个微笑。她想,她要笑着离开,正如同那年站在若水城楼上,笑着送姐姐离开一样,即使知道姐姐不会看到她,即使自己心里很痛,那也要笑着。
昏暗的天空下,有一片孤零零的花枝,被狂风摧残得支离破碎,落在城楼下,血泊中。
锦涎宫三天三夜都没安稳,皇宫所有太医都被召到这边,一刻不得离开,除非皇后重醒。
阿臾一直握着苏衍的手,嘴里不停向老天爷祈祷一定要让娘娘醒过来,就是拿她的命去换也值得!而苏衍却没有苏醒的征兆,鼻尖下的气息微弱飘忽,似有似无,脸上丝毫没有血色。太医把她的脉,都说脉相虚弱,单靠药物没有希望,这是心结,只有心药医。
可哪有什么心药,妹妹和父亲都死了,对于苏衍来说,还有什么活着的意义?
这三日三夜,她做着同一个梦,梦中有爹娘,有佛柃和师父,一起策马离开容国,在无尽苍穹下驰骋,每个人脸上都充满了笑容。
可是找了很久,却没找到左卿。记得他曾说会在漠北等她,不管多久,沧海桑田就在那儿。可是没有路,任凭她如何奔跑都无法找到大漠方向。
原来左卿还是离开了,原来他真的信了,那些骗他的话,他竟全信了!
她哭喊着,恐惧着,眼前无路,转身不见亲人,熟悉的一幕幕化作白烟,希望成了绝望。
一个蓝影恍惚了下成型,远远的背对着她,渐行渐远。
那竟是佛柃!
仿佛是绝望中一片新叶,黑暗中一盏明灯。她急忙叫她,佛柃停住,却转过一张全是泪的脸说:“我要走了,姐姐勿要再固执,放下吧。”
第四日凌晨,苏衍转醒,睁着布满血丝的双眼望着床顶。阿臾瞬间喜极而泣,抱着娘娘又哭又笑,太医们争相把脉,有人立即去请陛下。
耳边嘈杂的声音混杂在一起,她仍是失了神智一般,愣愣的看着床顶。
卫臻几日未曾换衣,听闻苏衍清醒,搁下手中的政务急步而来。
苏衍感觉被褥陷下去一块地儿,有人握住她的手,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徘徊,但统统被她排拒在外。
容帝急忙问钟太医:“皇后的病是否全好?为什么神智不清?”
钟太医急忙跪下去,“皇后娘娘虽然醒了,但心病难除,若得不到心药医治…难以痊愈。”
“什么心药?”
钟太医无奈的摇摇头,“郡主不幸去世,这…”
容帝摆了摆手,让太医们全部下去。
承恩公公也忍不住叹息,询问卫臻:“陛下,郡主的灵柩一直摆放在宫中,也不是办法,是否交给…”
“封为公主,按国丧办。”
承恩公公颇为惊讶,默了一瞬,连忙道,“遵命。”
又过几日,苏衍渐渐有了意识,但只愿意和阿臾说话,一旦见到生人,便惊恐万状,发起疯来,嘴里一直喊着杀人凶手。阿臾干脆把殿门一关,拒绝见客,连卫臻也给拒之门外。他不迁怒于阿臾,只是吩咐太医每日来把一次脉,留下药,让阿臾亲自喂。
这几日,阿臾不厌其烦地同她反复讲卫臻追封佛柃为德昌公主的事,德昌公主的丧事会以国丧举办,五月后藏入西山,西楼就葬在西山,这还是她偷偷听卫臻自言自语时知道的。但苏衍始终没有反应。
这日午后,阿臾依旧将这件事反述一遍,又同她讲了另一件事:言真大将军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大概只需要一日就能进入容国境内。
苏衍中跟终于清醒,用力拉住阿臾:“他什么时候会入城?”
阿臾没来得及惊喜,却又被问算日子的问题,痛苦得眉头都凑到了一起,“若日夜赶路,大概四日左右……吧。”
苏衍急忙掀开被子,身子一歪倒在地上。阿臾被吓得不轻,脸都惨白惨白,连忙去扶起来,“娘娘你脚上有伤,还不能下床,有什么事阿臾帮你去做!”
苏衍揉着脚,看见脚上缠着白布,一片殷红晕开,才想起那日不顾一切想去抓住佛柃,一脚踩在地上的短剑,两只脚应该都被扎穿了。
苏衍心里焦虑万分,她不知道言真这次回来会不会是抱着替佛柃报仇的心,会不会为了佛柃和她奋不顾身逼宫?言真虽然被誉为战场之神,但神再厉害,也难抵抗皇宫千万禁卫军!
她很想去阻止,他不能让唯一剩下的亲人再有危险,她经不起任何打击了。可是却被脚上这伤牵绊住,心里又急又怒,气急了狠狠捶打脚背。阿臾急忙跪在地上将她抱住大哭,“娘娘您别这样!阿臾会心疼的!”
“心疼?如果心死了,还会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