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银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拖着疼痛不已的孱弱身躯,踉踉跄跄地抵达了庙宇。
这是座城隍庙,庙里供奉此地城隍——
一身文人打扮,眉目和善。
城隍像立了有些年头,面容细节已然模糊了,顾银韵认不出他来,也没有精力去认。
她一拳砸向墙壁,确认了这座城隍庙只是外面看着破败,屋体却很结实,没有坍塌的可能后,才敢放心地待在其中。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阖上门。
然后摇摇晃晃地行至城隍像的背面,倚着神像瘫倒在地上。
“痛……痛死了……”
直至这时她才哽咽出声,泪水簌簌直掉。
逃命时,她没有时间伤春悲秋,眼下全身泛着剧痛,一步也跑不动了,她才总算有时间发泄心底的那些委屈。
为什么啊……
她为什么非得吃这种苦不可啊?
说到底,她也就是个怕死怕痛,想要过上平静生活的小姑娘罢了。
她的愿望很小很小,仅仅是每天窝在临雪轩里,喝喝茶赏赏花,闲来无事看看狐狸打架而已。
但是为什么,她非得要遭受这些不可呢?
可恶的翊府,该死的翊府。
顾银韵边哭,边无声痛骂。
她颤抖着蜷缩成一团,变作婴儿睡躺在母体中的姿态,仿佛这样,那彻骨的疼痛就能变得少些。
她想,要是自己没来这个世界就好了。
要是季寰没有被“翊府”捏住心脏就好了;要是顾钰没有被老皇帝占据躯壳就好了。
要是她能成功逃走,逃到一个桃花源般的小村落,遇见个淳朴憨厚的男子,过上风恬浪静的田园生活就好了。
她想着想着,昏睡过去。
然而药物反噬对身体的影响,让她哪怕睡着了也不得安宁。
一旦闭上眼睛,黑暗中便有一巨大的滚木压迫而来,碾过她的身体,碾碎她的每一寸骨头。
她会从连骨髓都在颤栗的强烈痛楚中惊醒,接着还要面对比噩梦更胜一筹的惨烈现实。
“讨厌……该死……”
疼痛蚕食着理智,也腐蚀着顾银韵的矜持,她忍不住用市井悍妇才会用的粗野语句喃喃骂道:
“翊府……狗、狗娘养的……东西……”
远在京城,趁着无人到访偷偷在老宅中活蹦乱跳的明黄光团似有所感,委屈地抖了抖。
它能怎么办?它就是一团光啊。
没有腿也不会走路,除了老宅哪里也不能去,还要在漫长的时光里增长智慧,费尽心思和卑鄙的人类斗智斗勇……
光团泄气地融化成一滩水,融入进方桌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