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
出了汉南城,余苇宁却没有朝南方行去,反倒是策马一路向北狂奔。我心中不禁疑惑,这南雀山位于南方,她却偏离方向而行,不知她是有什么打算。
或许,她是料到身后定有侍卫追赶,也猜到他们会往南方追去,故而挟着我向北而逃。如此一来,徐若风等人再聪明也不会料到——她一个南雀山的小当家,竟会舍南往北。我猜她是想着在北边呆些时日,待得此事风头一过,她便可再带我转往南雀山了。想到这里,我心头一沉,感觉自己此次获救的希望已是微乎其微,忍不住又开始担心起大夫人和如月姑娘,她们必定也在为我担忧。想想自己没有功夫,在这个世界上总是受制于人,出远门还得带个护卫,否则哪里也去不了。
余苇宁挟着我日夜兼程,风雨无阻。途中遇到客栈也不停留,实在困倦时才在荒山野岭歇息片刻,饿了便以干粮充饥,接着便继续赶路。我一路沉默不语,不愿与她交谈,只是趴在马背上小睡。她见我这样似乎也并不在意。有时路途颠簸将我震醒,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靠在她怀里,想来是她怕我摔下马,便将我拉入她怀中以保安全。
这一日,我醒来时,发现自己双臂环抱着她,双手竟被绑缚,头还靠在她的肩头上。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为何绑住我的手?”
她冷笑一声,道:“这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如此贪睡,我可不想你掉下马去。”
我冷冷回道:“你这般日夜兼程,我哪里睡得安稳?实在是撑不住了我才会在马背上睡去。快解开我的手,我们现在搂抱着成什么样子?”
余苇宁淡淡道:“我都不介意,你还计较什么?你在大街上与别人搂搂抱抱,却也不见你这样说了呢?"
我听罢一愣,解释道:“什么别人,如月姑娘是我的妻子,自然无妨。”
她讥讽道:“你们未曾拜堂成亲,怎能算作夫妻?”
我无奈答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挟持于我,才未拜堂?别多说了,快解开我的手。”
余苇宁却笑道:“我为何要解开?我倒觉得这样正好,你爱如何睡就如何睡,也不怕跌下马背了。”
见她执意如此,我也懒得再争辩,心中暗想她总归有下马之时,到时自然会解开我的手。
哪知她一路策马不停,走的尽是偏僻小道,周围荒凉冷清,连一个人影都难觅。直至深夜,行至一片荒野,马儿实在疲惫不堪,她这才停下,将我解开,拽我下马。
我早已筋疲力尽,再顾不得许多,倒在地上便沉沉睡去。
睡了也不知多久,忽然一阵冷风拂面,冷得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寒意直袭全身。半梦半醒之间,我蜷缩着身子,双臂紧紧抱住自己,试图抵挡这突如其来的寒冷。但这刺骨的风却无情地渗透进来,终于让我冷得咳嗽出声——毕竟我体内残存着怯忧散的毒性尚未清除,寒意更显得凌厉刺骨,最终把我完全冻醒了。
我睁开双眼,发现身旁燃着一堆篝火。夜色如墨笼罩着荒野,四周寂静得仿佛时间都停滞了,偶尔远处传来几声夜枭的低鸣,更显这深夜的凄凉肃穆。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动静,余苇宁坐在篝火旁,随手拨动着火堆。火光跃动间,她的轮廓愈发清晰,那眼神冷冽。她瞥了我一眼,冷冷道:“你若是这么怕冷,干脆缩回马背上去吧。”
我没理她,心中却忍不住想起了徐如月。如果是她在我身旁,她绝对不会让我在这荒野寒夜中受冻。想到这里,心头一阵黯然,酸楚涌上。也不知如月姑娘现在如何,是否依然在伤心难过?如果不是余苇宁强行挟持我,此刻我与如月姑娘早已成婚,一起共度那温暖安宁的生活,哪里会在这荒野饱受风寒呢?
又一阵寒风掠过,我冷得浑身颤抖,蜷缩着身体,忍不住往篝火边靠去,口中也不时咳嗽,四肢无力,几乎觉得自己会冻死在这荒野之中。
就在此时,余苇宁走了过来,侧身躺在我旁边,缓缓地依偎在我身上,轻轻拍抚我的背,柔声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呢?你若肯对我稍微心软,我自然也会对你好的。”
她的体温透过衣服传来,逐渐驱散了我身上的寒意。她的手温柔地轻抚我的脸颊,一时之间却也是一言不发。我在这温暖中迷迷糊糊地又沉沉睡去,这一次却不再感到寒风刺骨,反而睡得十分安稳。
再睁开眼时,天色已然大亮,篝火也烧成了一堆灰烬。我缓缓移开余苇宁搭在我身上的手,看见她还在沉睡中。我不禁生出骑马逃跑的念头,然而还是和第一次一样,我又犹豫了,怕被她抓住。更何况,这荒野一望无际,我又能逃向何方?或许没跑多远,就会被野兽盯上,命丧于此。
无奈之下,我只得在她身旁静坐等候,等了许久,她终于醒来。一路奔波,她显然也十分疲惫,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我问道:“我睡了多久?”
我答道:“很久。”
她轻轻一笑,说道:“那你怎么没逃呢?”
我望了望这无边的荒野,淡淡道:“我能逃到哪里去?”
她轻笑道:“从哪里来就往哪里去。”
我说道:“我们来时一片漆黑,我怎知该从何处回去?”
她轻蔑地笑道:“算你还算明白。你若逃走,我可不敢保证在什么地方能找到你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