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烈迅速接口道:“你是想说,让你打仗可以,管事,休想,是这个意思吗?”
狄其野惊讶挑眉,顾烈却不为所动。
他太清楚狄其野了,前世,狄其野决不会亏欠别人,独来独往,意外欠下的人情一定会巧妙地还回去。别人故意招惹他,他一定找机会讨回来,若不是故意招惹,他也许就懒得麻烦。
临死,他都能让顾烈欠他一个诱反敖戈的人情,他自己了无牵挂地去了,最后算起来,还是顾烈对不起他,不是他对不起顾烈。
这一世顾烈才知道,这小子在他那个时代竟也是一样做人,死成个英雄,留下遗计助阵,也是无牵无挂,说起来没有对不起谁。
时刻把自己和他人分得明明白白,也不知是故意还是天性,又或是两者原因都有,总之是遗世而独立,随时能羽化而登仙。
可他这样,难道不曾伤了人心?
他当真谁都对得起?他当真一点都不曾后悔?
活两辈子都没长进一点,还想给别人治病。
那就看看到最后,是谁,治得了谁。
“你放心吧,”顾烈冷哼一声,“没打算让你管事。”
牵着不走打着倒退,就是不想干活有什么办法。
狄其野心里松了口气。
他确实不想牵扯政事,上辈子吃亏吃够了,这辈子再不想沾。
何况,他不知道自己的存在是否会掀起蝴蝶效应,若是一不小心拔苗助长,不论是凭空授之以渔还是授之以鱼,缺乏完整体系,积年累月发展下去,也许这个时空的人类进入银河,依然是三岁孩童抱重金行走于闹市,重蹈覆辙。
二人再没说话,各自思索着,不知不觉调换了行路顺序,刚才带错路的狄其野落后一步,顺利跟着顾烈走回了帅帐。
*
陆翼和敖戈没有停下攻势,已将整个秦州东南角打成一片,就快打到青城山。
他们在离鱼凉不远的赭石城安排驻地,等着迎接主公到来。
楚军不急不缓,一路行来,慢慢进了赭石城。
陆翼和敖戈本想按照惯例驱马迎上前去,却见姜扬颜法古他们毕恭毕敬地下马跪侯,严守礼节,二人对视一眼,意识到今非昔比,当即滚鞍下马,及时补救。
走上高台宴帐,主公解了狼毛大氅,略整衣冠,上了主座。狄其野就跟在主公身后,摇头示意近卫自己不解狐裘,被姜扬拉到主公右手下首席的位置坐着。
陆翼露了个玩味的笑容,敖戈面上却是闪过了一丝嫉恨。
他二人说了些接风洗尘的客套话,顾烈与他们有对有答,都是套路。随后开宴饮酒,气氛才轻松起来。
陆翼端着酒杯看向狄其野,玩笑道:“荆州一别,今日再见,狄小哥越发潇洒了。”
“过奖,”狄其野举杯对饮,却一点都没有要回夸的意思。
敖戈忽然从旁插话道:“还是主公会养人,把狄将军养得越发精细了,狄将军如此怕冷,可要让他们上个汤婆子来?”
这话一出,姜扬颜法古都是大皱眉头,陆翼仿佛没听见,狄其野老实不客气,像是没听出来敖戈的嘲讽:“多谢,有劳。”
顿了顿,像是才想起什么,补充道:“敖将军,你家的汤婆子不会和你一样爱掉链子?那还是不要了,免得烫伤了我不好打仗,回头,还连累您落下一个挤兑同僚的名声。”
敖戈气得满脸通红,“你!”
“敖戈。”
顾烈沉下脸来。
“末将知错,”敖戈忍气吞声,向顾烈请罪。
顾烈又看向狄其野:“菜不好吃?”
众将都以为主公要各打三十大板,没想到主公问了这么一句家常。
狄其野挑剔道:“还行。”
“那就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