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犬戎王铁弗冒顿身上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就是那双眼睛,当他睁开眼睛时,你会忘记他普通的容貌,甚至忘记他的年纪不过是一位即将风烛残年的老人。
鬼火般的眸子,闪闪地看着月婵娟,没有人敢直视他的眼睛,没有能躲避他的目光,在他的目光下还保持镇静,包括他的儿子和最得力的部下。
月婵娟想过很多次,犬戎王会有如何一双眼睛,是否和暗夜中的饿狼一般,只有拥有那样眸子的人,才能令铁弗巨力听到他的名字,也会在心底生出深深的敬畏之意吧。
果然,他有一双地狱中魔鬼般的眼睛,让人心悸不敢直视的眼睛。
目光没有避开,她凝视铁弗莫顿的目光,能直视棠梨孤的眼睛,迎接天单于的目光,铁弗莫顿的眸子,于她而言,已经不足以令她畏惧回避。毕竟,和棠梨孤、拓跋飞的气势相比,和盛帝相比,和那位阴毒娇媚的杨太妃相比,他的目光还是差了一些。
目光外露,这便不足以令她太过忌惮畏惧,想起杨太妃的眸子,在亲自命人勒死她母妃时,那双眼睛中,也是带着娇媚无害的笑意,比犬戎王要高明多了。
棠梨孤的目光,却是比犬戎王更有气势,更有威严,令她敬畏。
清澈如山泉,幽冷如雪山上的冰泉,对着她的目光,铁弗莫顿的眼睛不由得眯了起来。还是第一次,有女子,一个中原娇弱的女子,敢直视迎接他的目光。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碰撞出一串无形的火花,周围众人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他们没有想到,看上去如此娇弱美丽的女子,竟然敢迎接王那般可怕的目光而不肯回避。
铁弗巨力用钦佩的目光看着月婵娟,她,果然非凡。
仲傲霜跟在月婵娟的身后,看到犬戎王的眸子,不由得心中一惊,几乎就想回避。但是他仍然紧紧地盯着犬戎王。纵然犬戎王的目光,不是针对他,而是看着月婵娟,他仍然感觉到心悸。
侧目看着平静冷傲的月婵娟,心中不由得一震,她就那样和犬戎王对视,没有丝毫畏惧回避的意思。
“大康无忧公主,见过犬戎王。”
她如此说,却是没有行礼,看着仍然躺在台子上的铁弗冒顿,既然犬戎王如此无礼,她贵为大康的公主,也不必降低自己的身份。
“大康翰林院大学生,驻大月支汉使,见过犬戎王。”
仲傲霜微微抱拳,身躯挺直算是对犬戎王见过了礼,心中愠怒,被铁弗冒顿的无力所激怒。
铁弗冒顿看着月婵娟,良久他才笑道:“久闻公主美名,不想今日终得相见,来人,给公主看座。”
有人拿过椅子,月婵娟缓缓地坐了下去,此时二人同时收回了目光。
“仲先生也来了,仲先生大驾到犬戎,不胜欢迎,来人,给仲先生看座。”
仲傲霜看了月婵娟一眼,抱拳谢过也坐了下去,铁弗巨力深深地看了仲傲霜一眼,中原人,除了无忧公主,他还是在犬戎王的面前,第一个有座位的人。
冒顿脸上带着笑意,只是月婵娟看出,他脸上的笑意只是浮现在表皮,眸子没有丝毫笑意,却是隐隐有寒芒在颤动。
月婵娟轻笑,此时她才应该能笑出来,四十万的大军,十五万已经到了犬戎族的门口,二十万就驻扎在玉门关外,震慑西域各族。
她相信,大月支的精兵铁骑,也很快就会到达犬戎的门口,这一次,犬戎是惹了大麻烦,很难解决逃过了。
想必此时的犬戎狼王,已经顾不得她是天下第一美人,毕竟江山和美人,孰轻孰重,冒顿心中该明白。
意味深长的笑意,在月婵娟诱人的嘴边展现,目光扫过大厅中的几个人,把几个人的身份猜测了一番,最后目光落在冒顿身上。
冒顿仍然半躺在台子上,微微闭着眼睛,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他看到了月婵娟嘴边的笑意,一直从眼睛的缝隙中,观察这个被他劫来的大康公主。没有他想象中的畏怯惶恐,也没有一丝慌乱委屈,平静冷傲,在她的一双剪水双瞳下,他心中竟然生出莫名不安的意味。
“她果然美如天仙,这般的美貌,给我西域匈奴人,带来的却是动乱和灾祸。妖女,或者她真的是个灾星和妖女,天仙般的容颜下,隐藏着一颗如何恶毒的心?”
冒顿看着月婵娟,但是从她清澈冷漠如冰泉的眸子中,没有看一丝恶毒和阴谋。她如那纯净的雪山,令人不敢把那样亵渎的词汇,用在她的身上。
“或许,她也只是受害者,一枚棋子或者……”
想到此,冒顿霍然心惊,若真是如此,那大月支棠梨孤的人马,岂不是随后就会到达。只是如此隐秘的事情,如何被大月支得知?
冒顿蓦然睁开一双鬼眼,盯着月婵娟,月婵娟淡然回视,关她什么事,她只是个诱饵好不好?若是他不嘴馋,要吞下她,她会在此地吗?
“人心不足蛇吞象,要怪,也只能怪你太贪心,我无忧公主,是你要的起的人吗?”
想起拓跋飞的那句话,在西域,匈奴只有一个人要的起她,那便是大月支的棠梨孤天单于。
妖娆笑意在嘴边展现,现在她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拥有数百个城镇,数百万人口,随时可以出动数十万精兵的大月支,此时西域匈奴当之无愧的霸主。
犬戎,这个所谓的大部落,在棠梨孤的眼中,也只是个不容易对付的对手,却不足以对棠梨孤构成太大的威胁。
明白了这个道理,月婵娟的心放了下去,犬戎族和她比起来,她相信犬戎王冒顿,绝不会选择她。因为,他没有能力拥有她,留住她。
“巨力,你说沿途阻拦你的人,是大月支左贤王的部下,可有何证据?”
“父王,鸣镝是左贤王所用,那些人当然是左贤王的部下。”
“也未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