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是应季的吃食,所以活珠子并不贵,但毕竟是已经孵化半个月的小鸡胚胎,食客还能吃出鸡肉的滋味,鉴于此,一个活珠子的定价一般在两到三文。
见盛言楚不挑食,梁杭云一口气要了八个,一人四个。
卖活珠子的摊子并没有桌椅,而是蹲坐在小巷口,看到有食客过来,小贩立马支起脚边的小竹椅,然后挑了八个热腾腾的活珠子放在刚切开的新鲜竹板上,两人端着小竹板坐在巷子口就这样直接吃起来。
梁杭云敲开一个活珠子,吮吸一口。活珠子上的鲜汁,笑了笑:“我还以为楚哥儿你不会吃这玩意。”
吸完汤水,盛言楚美滋滋的咬了一口鸡蛋,道:“我又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神仙沾不得地面的浊物,活珠子肉质鲜美堪比水里的河豚肉,汁水香滑,既能吃到鸡肉还能兼顾到鸡蛋,干嘛不吃?”
梁杭云点头:“活珠子还是大补的东西,只不过有些人觉得恶心,所以我才担心你也……”
盛言楚睨了一眼手中的活珠子,撇开鸡蛋壳就能看到小鸡身上的经脉纹路,红的紫的都有,乍一看没什么,仔细一看还真的有些反胃。
但买都买了,总不能扔了不吃。
眼不见心不烦,他闭着眼张大嘴一口包下活珠子,鲜滑的鸡肉混合着汁水在舌头上翩翩起舞,独特的滋味勾着盛言楚将手伸向下一个活珠子。
吃完后,两人又要了碗新鲜出锅的豆腐脑,放糖还是放咸菜惹得两个少年在摊子前‘大吵’了一架,最后小贩看不下去,一人给了糖,一人放了咸菜,这才止住两人的纷争。
吃好喝好,该说正事了。
“上回你表哥和石大河考童生,廖夫子在赌坊砸了六十两在石大河身上,石大河没考中,可想而知廖夫子亏了多少本银!”
这个事他有印象,那次他被赌坊的人拉着丢了二三两银子在里边,后来出发去县学的时候,赌坊的人拿了二十多两给他,翻了十倍不止。
思及此,盛言楚挑眉:“那六十两银子不是是廖经业的棺材本吧?赔了钱所以盯上了你的话本子?”
梁杭云点头,好笑道:“说来也是奇怪,今年廖家私塾竟然一个蒙童都没收到,那些人像约定好了似的,都找上了康家。”
“康家先是出了状元俞庚,再有便是你一举拿下案首成为秀才,紧接着你表哥考中童生…反观康家,这两年愣是一个童生都能考出来,且还闹出了辛华池那蠢事,总之,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哪家私塾好。”
“辛华池?”盛言楚都快忘了这个人。
梁杭云胳膊肘碰了下盛言楚,眨眨眼道:“廖经业对外瞒着辛华池在礼院诬陷你的事,也不知道是谁看廖经业不顺眼将此事传扬了出去,如今怀镇的百姓,一半骂廖经业苛责学生,另外一半则是替你骂辛华池的,辛华池从大牢里出来就搬离了怀镇,若是不搬,哼哼,恐怕天天都要遭受白眼。”
“看那——”
说曹操曹操就到,两人正一勺一勺的吃着豆腐脑呢,盛言楚一抬头就看到对面巷子口站着一个熟悉身影。
“辛华池搬到静绥来了?”梁杭云嗤笑一声,“要不是张大人勒令不准无功名的人进到县学,我怀疑辛家人肯定会将他弄到县学,他若进了县学,到时候与你低头不见抬头见的……”
盛言楚撇嘴:“是他诬陷我在先,真要在县学撞上了,也该他辛华池尴尬才对。”
他又没做什么亏心事,他怕什么?
不过辛华池今年进县学几乎没可能了,因为衙门刚贴出来的县试发案上,辛华池在圆案外边。
只要张郢坐镇静绥,那辛华池想以白身进县学的机会就很渺茫。
辛华池也注意到了盛言楚,搁着好几个活珠子摊子,辛华池一眼就看到个头和他差不了多少的盛言楚。
望着已经成为秀才的盛言楚,辛华池恍惚记起三年前在康家院子里初次见到盛言楚的画面,那时候的盛言楚长的又矮又瘦,才三年的光景啊,那个曾经被他嘲笑过的商户子竟成了城中家家户户赞赏的小恩人。
辛华池往嘴里塞了一个活珠子,视线则定定的落在几步之遥的盛言楚身上。
乳白的毛颈,配上青松束腰长袍,腰间还挂了一块不知名的小印章,整个人就跟画中走出来的贵公子似的,哪里还看着出来此人是个狡诈商户之子。
辛华池越看越嫉恨,恨不得将盛言楚当成口中的活珠子咬碎,吃盛言楚的肉,喝盛言楚的血,囫囵吞下去连渣都不剩才甘心。
盛言楚长长的睫毛掩住了他眼中的厌恶,别开脸对梁杭云道:“你瞧瞧他看我的那副眼神,就跟小姑娘看负心郎似的,我又不欠他,他作甚那般瞪着我?真要计较起来,该生气的人不应是我这个在礼院被他折辱的人吗?”
梁杭云擦擦嘴,一脸的神清气爽:“他看你不顺眼呗,当年他以为出头将你赶出康家他就能入了康夫子的眼,实则康夫子最烦的就是他这种无事生非的人,三年前康夫子首招走科举的学生,但凡他懂事一些,康夫子都会收了他,谁叫自作聪明和你反着来。如今是一步错步步错,康廖两家都不要他,他只能搬来静绥县城,县城除了县学,其余的私塾束脩一年要好几两呢,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