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春娘将盛允南往耳房里推,又塞了一套干净的亵衣,笑说:“给你你就拿着,给楚儿做书童可不是十天半个月的短工,既选了你,那你以后就是我家楚儿的脸面,纵是我小气让你这般寒酸的出门,楚儿也不会同意。”
盛允南抱着干净的衣裳忐忑的去看盛言楚,盛言楚正在那摆弄等会要送给盛允南穿得棉衣,别看盛允南有十五岁了,身子骨却瘦得很,个头也不高,比十二岁的他还要矮一些。
不过盛允南手脚都很长,可见现在长得又矮又瘦是平时缺乏营养的缘故。
触及盛允南投来的卑微眼神,盛言楚扯唇一笑:“南哥儿别拘束,待会泡了澡来我书房一趟,我有事交代你。”
“哎。”
有活干,盛允南自然不敢再耽搁,感激的抱着衣服进了耳房,望着有他腰高的浴桶,盛允南嘴角一歪,咸咸的泪水瞬间滚落下来,脸颊上的冻疮刺啦发疼。
盛允南进去洗澡后,程春娘将盛允南带过来的包裹拿给盛言楚看,不悦的嘟囔:“那杨氏该浸猪笼才对,大冬天的竟连件像样的棉衣都不给南哥儿准备,外头那鞋…嗐,就是稻草扎起来的,难为南哥儿踩着那种不扛风的鞋大老远的来县城…”
盛言楚看了一眼湿淋淋的包袱,里边都是一些破破烂烂的衣裳。
“要怪就怪南哥儿他爹。”
盛言楚叹气:“杨氏再怎么糟践南哥儿,他爹不可能一次都没见到过,但凡第一次见到的时候狠狠的训斥杨氏,杨氏岂敢让南哥儿拿着这样的包袱上城里来?”
“那杨氏真没长脑子,南哥儿如今跟了你,日后不说吃穿不愁,肯定比她自己养的两个崽子要强,杨氏作为继母,这时候应该好好的拢一拢南哥儿的心才对。”
程春娘将包袱里经雪水打湿的衣裳拿到火炉边烘烤,下巴往紧闭的耳房抬了抬:“南哥儿也不小了,还这样蹉跎他有什么意思,这孩子我瞧着聪明,就杨氏这样的做派,想必南哥儿心里早就记恨上了。”
盛言楚轻笑一声:“人在做天在看,杨氏和南哥儿他爹不把南哥儿当家里的一份子,日后南哥儿立起来了,也不知道南哥儿会不会心软接纳他们?”
程春娘拿着盛允南唯一一双草鞋来回的看,脸上布满怜惜:“这鞋子编得粗糙,想必是南哥儿自个捡稻草编的,天可怜见的,南哥儿好歹是长子,杨氏这样苛待他,南哥儿哪里还能原谅他那对爹娘?除非他愚孝!”
听他娘提及愚孝,盛言楚微一思忖,暗道他得试探盛允南一番才好,他可不想他从盛家狼窝里救了一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夜里,程春娘剁了只老鸡煨了鲜汤,临去铺子前将等会要汆烫的胡荽和竹荪洗了满满一大碟子,担心盛允南饿狠了吃不饱,程春娘又从房梁上取下一节牦牛肉。
切牦牛肉干的时候,程春娘双目泛红,一个人躲在厨房哭了好一会才平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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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盛言楚舀了一大碗鲜美的鸡汤给盛允南。
盛允南使劲的擦擦手后才接了过来:“叔,让您跟奶破费了…”
盛言楚笑,又夹了根大鸡腿给盛允南,盛允南捧着香喷喷的碗迟迟没动筷子,男儿泪一滴一滴的掉进碗里。
“不许再哭。”
盛言楚盘腿坐好,严肃道:“在我身边行事的人,决不能轻易掉眼泪。有肉吃又有汤喝,你该笑才对。”
他可不想以后带一个爱哭鬼去书院。
盛允南呜咽一下,忙止住哭诉,习惯性的抬起手抹泪,见身上穿得不再是从前在盛家那套破烂补丁衣裳,摸着暖棉棉的夹袄,盛允南都舍不得拿这样干净的衣裳抹泪。
盛言楚手往袖子里掏了掏,紧接着拿出一张小公寓的卫生纸。
“擦擦泪,冬天哭久了脸上容易皴。”
盛允南忙放下碗去接纸巾,干裂的手一碰到软软的纸巾,盛允南懵了。
“叔,你给我的这是啥?”
盛言楚拿起勺子自顾自的喝汤,看都没看盛允南一眼:“给你擦泪的。”
盛允南脑门上挂着大大的问号:“叔,这分明是纸啊…”
摸了摸,盛允南又有些不确定:“但跟学堂里书生们用得纸又不太一样,颜色没这个白,还没这个松软…”
“让你擦泪就擦泪,你怎么还扯上了学堂?”
盛言楚筷子往一旁的碗碟伸过去,碰到牦牛肉干时,筷子打了个弯落到旁边的竹荪上。
盛允南望着洁白的卫生纸有些舍不得,沉默半晌最终将卫生纸往盛言楚面前一伸,神色肃穆:“叔,你是读书人,有这么好的纸还是留着自个写字用吧,给我…擦泪,未免有些糟蹋。”
盛言楚没接卫生纸,而是嚼着鸡肉板着脸:“怎么?才来我家头一日就不听我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