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陈云英在路口分别后,周幺幺魂不守舍得往家里走,她总感觉有哪里不对劲儿,可真要说具体地方,她又讲不出来。
因为心里藏着事,一直到中午吃饭,她整个人都浑浑噩噩的,完全不在状态。
先是没看清,将一大串花椒放成黄瓜夹了放进嘴里嚼,整个口腔都被麻得失去直觉。随后又是手忙脚乱给自己倒凉茶,手没拿稳,搪瓷杯里的水全撒了。
而后胳膊又不小心碰到桌沿边的碗,连粥带碗全跌地上碎了。
这一连串的动作给所有人都看呆了,直到周幺幺收拾好之前,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讲话。
“幺幺,你是上午累着吗?还是身体哪里不舒服?这咋……感觉手脚都不听使唤了一样!”周有民控制着语气,小心问。
都是自己能信任的人,周幺幺便将上午的事情讲了出来,当然在王恒志的问题上,她说得很有策略,只是说有这个想法,但没提及王家原著里的走向。
可周有民到底是多年的老支书,在听完以后,当即建议道:“幺幺啊,你们要是打定了主意请王恒志,速度尽可能放快一点!”
“为啥?”开口的是周老大。
周有民当下碗筷,凝重讲:“老王那个人虽说当了多年老师,可我知道他最是固执,很难听进去旁人的话。这么多年,他是教出来了不少成绩优秀的学生,可你们见没见过有哪个学生后来主动登门感谢过的?他把人逼得太狠了,不管是他自己的孩子,还是旁人的孩子,都是!”
顾雪儿听到这里,掰手指大概算了算,开口问:“周叔,按照年纪来说,幺幺姐和周大哥那会儿应该也被他教过,对吗?”
“不,我没有,幺幺也没有!”周老大忙不迭摆手否认,可紧跟着,他就觉出不太对了,转头看向周有民,“不对啊,爹,为啥我和妹妹不是他教的?”
“按照原本来说是有的,但是你们上一年级之前,我特地跑学校看了下。刚好就看见老王在罚学生,就是板子打手心。打得那小丫头哭得差点断过去,我瞧着心里害怕。后来等你们兄妹俩再上学时,哪怕村里说老王如何如何严格教学,我都死活不进他的班。”周有民说着,没好气瞪了一眼自家儿子,“不然,就凭你那烂到没眼看的分数,还能天天乐呵呵地长大?”
似是突然想起什么,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说起来,恒志那孩子也着实不容易,摊上那么个爹。也不是说老王不心疼孩子,就是管得太严了,几点睡觉,几点起床,起床以后做什么,跟谁交朋友,成绩必须达到什么标准…………就不像养孩子,像看管犯人。”
“那会儿我就跟他说过,压得太狠了,以后总会有一个时候会反弹的。他听不进去了,反而还觉着我多管闲事,不该当着他孩子的面说这个。都说恒志那孩子出息,我瞅着他们爷俩之间关系也就那样。或早或晚,迟早要出问题的。”
周幺幺心跳如密集的鼓点般,一个劲儿得狂跳,她紧张咽了咽口水,试探性问:“爹,你为什么会笃定他们之间会出问题?”
“这还用啥,就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孩子又不是畜生,越长大越有自己的想法,更何况那王恒志,人家还是正儿八经凭自己能力考上的大学生。咱们远得不说,就说堇年那孩子,人家文化程度高,见识广,说起啥来都知道。旁人说啥都不会被随便牵着走。王恒志先在大学里,后来又在县里,早就不是他爹能掌控的了。可惜,老王自己看不出来,还觉着自己是老大,所有人都必须听他的!”
周幺幺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佩服她爹,老一辈的人真的识人太厉害了。
见她傻愣愣的,周有民知道这事不解决,他闺女估计也安不下心。
遂起身,从屋檐底下取了一只风干的兔子递过去,催促道:“行了,知道你操心些事,赶紧过去。带上这只兔子,就说我代表村委请恒志那孩子帮忙。”
“有些事必须尽快做,等到变动就来不及了,往后要牢牢记在心里。”
“爹,你……”周幺幺看着递过来的兔子,眼前一片模糊,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心里酸酸涩涩的。
周有民倒比她情绪稳定些,“你是我闺女,小脑袋瓜里想啥,我瞅一眼就知道。你不就是想给恒志那孩子松口气吗?赶紧去,记得,到了以后,把态度放低一点,忽悠的时候把高帽子哐哐哐往上摞。”
“恩!”周幺幺重重点了点头。
除了她自己以外,谁也不知道,就在刚刚,她突然脑海里冒出一小段文字,隐晦提示,原著里王恒志离开前曾经偶遇过林烟。
而后,出村没多久,王恒志就想不开,跳河了。
所以,一直以来的不安全感原来是来自这里。
在去王家的路上,周幺幺几乎是一路狂奔。
一直到快到王家门口了,她才放缓脚步,平复呼吸。为了能给那位王老师留个好印象,她甚至还刻意着理了理头发,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乖巧一点。
只是,意外永远比想象得要来得更为猝不及防。
就差最后一个分岔路口,走过去,就是王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