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她孩子气重了点,怎么了?”柳言玉才从经穴铜人上回过神来,对刚才的话并没有听进去。
“没什么。”顾清离眼里的波澜渐渐平歇下去。看在柳言玉的份上,她不想和洛云多计较。那句绵里藏针、看似体贴的话,分明是在故意将她和柳言玉扯上关系,如果有机会,她铁定会让萧奕修对他俩的关系产生混淆与误会。
甚至包括洛云出去时轻轻一带门的动作,都是满满的恶意。
“我来把王爷最后一疗程的药方交给你,在这个府里,我只信任你了。”
“嗯?”柳言玉是彻底提了神,充满疑惑地盯着她,为何一副要远行的口吻?
顾清离从袖中取出折叠好的药方递到他手里:“王爷今日经络气穴已通,不必再施针了。这方子我已经亲自试过,以他现在的身体,不会再因药性过猛而无法承受了。”
“等等,你要去哪?”
“记着,我希望他的药都是你独自经手,不要过其他任何人的手。这样要求可能过分了点,但是我知道柳公子是值得托付的君子。”
最后一句话堵住了柳言玉的反驳之言,他轻叹了口气,知道她分明不想告诉自己她的行踪。
“那你呢?神医谷之行,你还有机会践约吗?”
顾清离想了想:“会的,如果迟一些,也请柳公子不要见怪。”
柳言玉眼中又闪出亮光来:“希望那一日不要太远,毕竟恩师年事已高。”
顾清离哑然失笑,没想到这个温文儒雅的柳公子也会玩点小小心术。没错,洛青云是上了年纪的人,她不能以迟一些为理由,没完没了地拖延这个承诺。若是过个十年二十年,谁知洛青云有没有那么长寿?
“不要去告诉他,他在密室会客。”
柳言玉看着她消失在视线中,犹豫片刻,决定遵从离月自己的意思,不去向萧奕修报讯。
顾清离走到小药圃的时候,四下无人,天色又如那晚失火一般,暮云蔽月,似有风雨欲来。
她将脱下的绯衣红纱扔进挖好的坑中埋起来,在上面种了株药材。
一道身影轻盈地划过夜色之后不久,便从远处树下鬼鬼祟祟闪出一道身影来。
漆黑的苍幕划过一道厉电,惨白地照亮了她的脸,惊得她抬脸一看,两眼中全是恐惧。但哆嗦了一下之后,还是迅速走到了那株新种的药材边上。
萧奕修在最后一名访客离去后,神色凝重,心中不断徘徊着刚才谈话的内容。
柳正严耐不过西北的酷寒艰苦,客死他乡,他的儿子一张状纸告到大理寺,甚至不惜过了民告官的“滚钉板”酷刑,声称自己的父亲是冤死的,惊动了全京城的百姓来围观。
柳家在柳正严发配之后家道败落,所有有官爵之位的全被贬为庶民,这御状告得如此轰轰烈烈,明显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明眼人都看得出,当然是凌远航、凌远程兄弟。
冤案重翻,药丞辛茂文再次被牵涉进去,牵连着查出他这些年来盗药销赃,牟取私利,重责之后撵出宫去,听闻回家没多久便因杖伤严重而呜呼了。
至于作伪证的宫女,另行有人出来指证曾见过她与人私下接头,背后是御史中丞辛建,而此人一向是柳正严的死对头。
如此盘查下去,究竟这些一连串的实证是从哪来的已经不重要,只知随着柳正严的翻案,柳家虽不能再崛起,皇帝却也给了相应补偿,并发还封了的大宅,以及一些零散封号。而最重要的,是御史中丞辛建的宣判,斩立决。
这回皇帝没容半点情,甚至没给他发配边疆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