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绛台上,戏唱得正热闹,伶人悠远煽情的唱腔配着乐声,听得台下如痴如醉,时不时爆出一声叫好,连嫔妃们也放下矜持,偶尔惊叹地相对言笑,窃窃评论哪个花旦最俏、哪个武生最俊。
杜莺远远站在外围,眼神清冷,偶尔闪过一丝肃杀之意。她根本没有资格挤进人群去看,这可是皇城,连有些头脸的太监宫女都会带着傲然的神情冷视她,甚至质疑她是从何而来,毕竟那一身装束既不像嫔妃亦不像宫女。
她悄悄退开去,慢慢转身。
点绛台对面是座观戏楼阁,叫离鸾阁,身份尊贵的嫔妃与皇子们皆在二楼,萧奕北本在人群正中,身周环绕着几名俏丽宫女和侍候的太监。
虽然近来皇帝对他莫名冷淡,他自己也有所风闻,但并不介意。
毕竟他因为生性风流被皇帝训斥过不止一次,就算这次杜莺的事件再惹皇帝不快又如何,他是嫡长子,做了十多年太子,哪有这么容易被扳倒。心里倒是对萧奕修临行前这一招生出几分恨意来,觉得那个病骨支离的人都已大半截身子入土,还敢挑衅自己?以卵击石,可笑之至。
萧奕北刚搂了一名笑容娇俏可喜的小宫女,眼角余光忽然瞥见楼下远在人群之外的一道孤孑身影。
他坐正了身子,将头微探出栏杆去,只看见那是道窈窕的背影,衣如蝴蝶,人如弱柳,披着浅妃色绣了圈瑞草纹的云帔。
这身衣衫依稀相识,他的心扑通跳了一下,不是心动,是莫名地不安。
萧奕北刷地起了身,随手将怀里的小宫女推出去。
身周原本嬉笑软语的小宫女们都愣住,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萧奕北风流平庸,无甚才干,但有一项好处,他对美人格外容忍,脾气也特别的好,因此他身边得宠的宫女往往在他面前也可以放肆。如今日这般陡然冷下来,甚至毫不留情面的从所未有。
“太子殿下,再陪奴婢一会嘛……”甚至有宫女仗着宠爱,撒娇地去扯他的袖子。
“留在这里等本宫!”萧奕北回身时,眼风凌厉,甚至有杀气腾腾,吓得那宫女倒退一步。
“任何人不许跟着!父皇若问起,说本宫……闹肚子。”萧奕北匆匆下了离鸾阁,脚步急促,仿佛在赶着什么。
萧奕墨的身影在二楼楼梯上出现,慢慢靠近扶栏,唇边泛起诡谲难明的笑意。
离鸾阁后是一排较低矮的殿宇,没有别的宫殿富丽森严,也没有正殿,建成了一排厢房的样子,是供看戏累了的嫔妃王公休憩之处,男左女右,中间一道矮墙隔开。
浅妃色的云帔似乎闪了一闪,在花树掩映中就要消失。
萧奕北因从二楼追下来,赶得有几分气喘,眼看着廊下一排排厢房门被高大的花树遮挡,就要看不清她进了哪间,他来不及去过月洞门,直接点地纵身,跃墙而过。
就在那道窈窕身影要踏入门槛时,萧奕北及时抓住了云帔,可是那女子竟然没有回首,反倒慌乱地揪着云帔前襟,努力想要摆脱他的掌控,直往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