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离的杯却已举到她面前,不容她多思索,道:“王妃看来是不愿回答这个问题了,否则任何人在回答自己的故乡籍贯时,都不会犹豫再三的。”
吕慕宓本来在思索该如何回答她才对,被她这么紧逼着将了一军,反倒十分狼狈,期期艾艾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看她绝美容颜泛起红潮又略带恼怒的神情,顾清离却已不需要再追问,只释然一笑,轻声道:“陌王妃,我虽不知道你是谁,却知道你不过是凭借了这张脸。然而这张脸后的灵魂是什么样,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说罢,顾清离朝萧奕修挑了挑眉。
萧奕修脸色沉静,淡淡道:“公主的意思本王不明白,想必王妃也不懂。”
他侧过脸看了犹自绯红着脸的吕慕宓一眼,道:“王妃不胜酒力,本王代她敬你一杯。”
顾清离看他递过来的酒盏,却只淡淡一笑:“没有诚意的敬酒,本公主从来不受。”她将他的手轻轻推回去,自己却又斟了一杯,一饮而尽。
萧奕修也不再与她多话,挽着吕慕宓归座,离去时,翊王的目光饶有兴趣地在他们与顾清离之间游走,口角微含笑意。
这轮敬完,顾清离与赫连滟一同离座,向东渊帝后敬了一杯,然后是诸王、皇子。
“本公主听说,东渊几位皇子都是人才俊杰,早早已成家立室,怎么今夜却不见暮王妃与燕王妃?”
顾清离秋波流转,笑意盈盈,看得萧奕瑾恍了下神,才有些牵强地笑:“王妃在府中待产,大腹便便,不方便四下行走。”
顾清离了然点了点头,便转向萧奕墨,似在等他回答。
萧奕墨一眼便看出,顾清离对萧亦瑾的回答反应冷淡,似是心中有所不满,笑答了一句:“本王觉得今夜既是宴请两位赫连公主,不方便携家眷出席。”
赫连滟忽然笑道:“本公主记得,暮王妃一曲离袖招名动京城,今夜竟无缘再目睹,十分可惜。”
萧奕墨笑答:“不算可惜,公主早晚也要入我暮王府,届时想要看离袖招一舞,还不是易如反掌?”
赫连滟微低臻首,举袖掩唇轻笑,眼波流转,直朝他溜过去。赫连滟本尊的这张脸,原本是轮廓深刻,英秀飒然的,有北楚人特有的硬朗线条,可她这么低眉浅笑,竟然显得柔和温婉,风情无限,看得萧奕墨两眼有些发直。
顾清离将萧奕墨的神情尽收眼底,也含笑道:“王爷可别空付承诺,毕竟暮王妃可是大家闺秀,我姐姐入门后不过与她齐头并坐,哪敢时时让她献舞?岂不是惹人非议?”
这话说得已十分露骨了,按理赫连滟入门要与顾清若平起平坐,但顾清若若是常为赫连滟献舞,无形间已将身份降格,变成取悦于她。
萧奕墨哪能听不懂顾清离言下之意,他眼角扫过,暗自惊心。初见时只觉得这个赫连澜更瑰姿艳逸,忍不住想多看几眼,甚至有过一点非份之想,可如今倒觉得这是个厉害角色,赫连滟尚未过门,这个妹妹就已经想为她出头了,照这个苗头可不是太好。
赫连滟浅浅一笑:“不过是想见识一下暮王妃的舞姿而已,也不是要时时献舞的,想来这个小小祈求,王爷将来总不会令我失望?”
如果说顾清离给人的感觉就是百折不弯,赫连滟给人的感觉就是绕指柔,只一个眼波一句轻言细语,便足够让人丢了魂,那带着媚惑又温柔的祈求语调,不容人拒绝。
在这二人四目交投对视的当儿,顾清离已过去与萧奕瑾说话了,两人离得甚近,他甚至离座向她敬酒,两人言笑晏宴,似聊得十分投契。
宴席之间歌舞升平,管乐弦音柔靡,将大数人的声音盖了下去,只见到杯觥交错之间,几名年轻人笑语轻言。皇帝也乐于见到他们相谈甚欢的情景,不时与皇后交耳几句,似乎十分满意。
就在这满殿其乐融融的时刻,忽听见殿外有嘈杂之声,似乎有人发生了争执。
帝后坐得远离金殿大门,尚在低声交谈,离得最近的萧奕瑾与顾清离不约而同转过脸看去,见殿门前有几名宫女太监似乎企图拦着什么人进来。
顾清离笑:“莫非殿外尚有贵客不能入内?今日殿内一团喜气,不如请进来同饮一杯吧。”
萧奕瑾听她这么说了,纵有想拦阻之心也不能宣之于口了,便顺着她的话头笑道:“本王出去看看,吩咐他们放人进来。”
事实上,却没等到他出去,殿外的人已穿过了门口的阻拦,缓步走了进来。
没错,仅有四名女子,走得也十分缓慢,却似有不可阻挡之势,犹有宫女太监企图劝阻她们,却不敢动手动脚。
当先的二女,都是一手扶腰,一手抚着高高隆起的小腹,身着皇室袿衣,生得姿容明艳,各有千秋。最引人注目的是两人相差无几的肚子,显然都是将要临产的孕妇。
管乐丝弦之声似乎也因她们的进入而稍顿了顿,随之而变的是所有人的面色,尤其是萧奕瑾。
他几乎是带着几许愤怒地瞪着走来的二女,从齿缝中低低挤出一句:“真是太胡闹了!”
顾清离笑吟吟地看着他,微向后退了一步,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一幕即将发生的好戏。
面对此情景,皇帝眼中似也掠过一丝不悦之色,却只是肃穆地问了句:“瑾儿,这是怎么回事?”
皇后宽容得体地微笑:“想是瑾儿想要给赫连国君一个惊喜吧。这二位,是六皇子萧亦瑾的正侧二妃,都已将临盆。”
兰贵妃却花容失色,几乎要站起身来,但她向来很懂隐忍克制,终于还是硬生生摆出一脸笑容来,假装什么也没看见。以她的身份,在这种场合,实在不宜多说什么,只能在心中盼望这两个儿媳不要做什么过火的事,能让皇后这句解释圆过去。
闯入殿来的,自然是燕王妃董俞枫和侧妃邬茹凤,两人各在婢女搀扶下上前,先向帝后行礼,慌得皇后亲自起身离座去扶,笑意柔和:“可千万不能跪下,孕妇身子重,万一伤着磕着可不好,这里面可是皇上期盼了许多的两个小皇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