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时候看明史,读到他有个豹房那段特羡慕,不久后过生日时外公问我要什么礼物,我说要一只豹,外公哈哈大笑隔天送了只猫敷衍我。后来我去老家过暑假,大舅说给我准备了惊喜,到那儿一看原来是只几个月大的豹崽子,当时真是欣喜若狂。可是没过多久我就腻味了,因为这东西根本就失去了野性,温顺的跟一猫似的,再后来就送给动物园了。”
“再后来,我又养过一些动物,烈马,狼狗,藏獒,都是新鲜一阵儿,时间久了驯服了就没意思了。嗯,还有蛇,很狡猾。”他说到这儿像是回味的笑了笑,然后看到林菀眼睛睁得大大的像看怪物一样看着他,于是挑挑眉毛问道:“干嘛这么看我?”
林菀听得毛骨悚然,尤其是他说到蛇的时候,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警惕的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劲满意的看着她的表情,摸摸她的脑袋,继续道:“后来我才发现,动物都不过如此,人才是最复杂的,也最有趣,就说你吧,你有时候看着特脆弱甚至绝望,可是从来没真正绝望过,一恢复力气马上又开始兴风作浪……”
“你是想驯服我?”
陈劲不回答,又开始自说自话:“我刚得到那只豹崽子的时候,天天搂着它睡,睡前还寻思着这小东西会不会突然给我一口?真是又紧张又刺激,时常睡到半夜就忽然醒了,结果一瞧这家伙比我睡得还死呢。”
“我现在又找到了那种感觉,看着你天天用杀人的小眼神儿瞪着我,我就想你会不会还像上次那样,趁我睡着时拿枕头闷死我呢,或者是换点别的方式,比如,”他略一停顿,似乎是真的在思考,“拿刀子捅了我,或者是,把天然气阀门一开来个意外死亡?”
林菀听得脊背发凉,像是有一条蛇沿着后背蜿蜒而上,她的想法他居然都知道,这人真是太可怕了。她不甘示弱的反问:“那你还敢留我在身边,你不怕死?”
陈劲淡然一笑,“当然怕啊,甚至比任何人都要怕,但是越害怕才越刺激不是吗?生活这么无趣,不得给自己找点乐子吗?”
林菀沉默了一下,认真的问:“可是,你不觉得这很危险吗?也许,我是说也许,你会爱上我。”
换来陈劲一声嗤笑,“爱?你相信?”
林菀眼神黯然,闷闷的说:“我当然信。”
陈劲伸出食指和中指,细细摩挲着她圆润的耳垂,不以为然的说:“瞧,这就是我和你的区别,我不信。”
林菀不服气的小声反驳:“那是因为你没遇到过。”
陈劲挑了挑眉毛说:“你在跟我炫耀?可你怎么知道你遇到的就是真正的爱情呢?也许它只是个开头,过程和结局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而你现在所拥有的只是它的回忆,回忆是会被主观化的,它被你一次次的美化,强化,到最后你早就忘了它最初的样子……”
“所谓爱情不过是你们这些女人幻想出来自欺欺人,偶尔也拿来骗骗别人的东西,在我看来,谈情说爱还不如多做几次爱来得实在。”
越说越不像话,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林菀愤愤的总结:“你不是不信,是根本就不懂。”
他笑,“我不懂,你懂?我只知道吃饭睡觉和上床都是生理需要,你别用那种眼神看我,等你到了三十就明白了。我就纳闷了,你跟你那未婚夫连床都没上过,还整天爱来爱去的,万一结婚后发现他是个性无能,你还能继续爱他?等你们那点儿多巴胺用完了你们靠什么维持所谓的感情?”
林菀气得想骂人,刚要开口反驳,又一想跟这种人在逻辑上根本无法沟通,也没有辩解的必要。
陈劲继续抚摸着她的头发,收起笑意,叹息一声说:“生命原本悲凉,林菀,你还太年轻,以后你会发现这个世界没那么好……”
“我早就发现了。”林菀赌气道。
“不,你还没发现,你还对它抱有幻想,比如说现在,你无时不刻不盼着我得到报应,可是我还活得好好的,比很多人都要好,老天在看着吗?不,根本就没有什么老天爷,那不过是软弱的人在自我安慰罢了,所谓的天不过是一层气体,世界也只是一堆冰冷的物质和一群自私软弱的人构成的。”
“好东西总是资源稀缺,你说这世上有真善美吗?有,可太少了,当你需要它们的时候,千呼万唤不出来,想要活命,想要活得好,只能靠自己,靠这个……”他说着举起拳头,“够狠”,然后指了指脑袋,“这儿,够快,”最后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还有这儿,够硬。”
他的手一下下的捋顺她的短发,掌心温热,像熨斗一样熨帖着她的头皮,好像要借由这种方式把自己的观念输送给她,给她洗脑,林菀郁闷的拉下他的手,抬头时恰好捕捉到他的眼神,没有温度,不像是冷,而是凉。
林菀愣了一下,郑重的说:“你太偏激了,陈劲,我们打个赌吧,总有一天你会不顾一切的爱上一个人,然后你会觉得世界不一样了,收回你今天所有的话。”
陈劲侧过头,看着她乌黑的大眼睛,尽管对她说的内容完全不认同,还是被她凝重而坚定的神情吸引,一时间两人都专注于对方的眼。林菀第一次注意到陈劲的眼睛,一直以为他是单眼皮,原来是内双。而且他的瞳仁居然也很黑很深邃,她在那里看到自己坚定的身影,不知为什么忽然有了信心,这一场战争,她也许不会输得太惨。
“好。”过了好长时间,久到林菀以为他不屑回答,陈劲忽然一口应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