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离开后,清欢回到了将军府,躲在小楼里,和烟雨一起绣花。柳氏每回看到她,都要念上一句:“小欢,你年纪不小,该说人家了。”
清欢只笑着“说”:“我觉得这样很好,可以日日跟婆婆在一起。”
柳氏拉着她的手,“姑娘家哪能一辈子不嫁人呢。”但她毕竟不是宁家的姑娘,柳氏也不好多说,只是对自家儿子提醒了几句。
木小五得知清欢回来,咋咋呼呼地跑过来拉她出去玩。清欢吃着王记的蟹黄汤包,觉得味道不如从前,吃了一个,再吃不下。
木小五贼心不死旧事重提:“小欢,你瞧瞧我,瞧一瞧我。我今年二十有三,家世尚可,长得还算周正,你瞧着如何?”
清欢拿筷子戳着剩下的汤包,不看他亦不回答,这样坐了一会儿,起身走了。
木小五沮丧地坐在凳子上,看着汤包上的四个字“不合口味”,心里有些难受。他粑粑头发,搓搓脸颊,深吸口气,追了出去,“小欢小欢,不然我给你当哥哥好了。哪天你嫁人,也有人背你出嫁啊。”
清欢感动地看着他点头,张着嘴无声地喊:“哥哥,哥哥。”真好,我也是有哥哥罩着的人了。
宁书涵又不见了,这段时间白日里木小五会过来找他出去玩,夜里莫少青则会过来守着她。清欢指指身边的稚儿,“我有稚儿,不劳莫公子大驾。”
莫少青自顾自吃着桌上的点心,没理她。清欢心知大概是某人下的令,赶不了人,也只好由他去。
宁书涵于数日后归来,清欢坐在葡萄架下的秋千上拎着壶葡萄酒喝得正欢,见到他,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完全就是唤小灰的手势。
宁书涵带着一身疲惫和半身血气真的就走了过来,抢过她手里的酒壶灌了满满一大口,心里的浮躁杀意平静慢慢平静了下来。他将清欢拉进怀里抱紧,“乖宝。”如此依赖的语气,像要糖吃的孩子,夹杂着庆幸。幸好一路走来,她还在他身边。
清欢回抱他。两人坐在秋千上,你一口我一口地饮酒,到后来清欢开始坐不住,宁书涵就将人打横抱进了小楼。
他沐浴完出来,清欢已经在床上抱着兔子滚。
宁书涵过去将兔子解救出来,抱着它有些好笑地问:“你这只兔子莫不是成精了?”小灰挥挥爪子。宁书涵将它放到榻上,还心血来潮地给它盖了块薄毯。小灰红红的兔眼瞅了他一眼:幼稚的人类。
宁书涵心情好,不跟它计较。爬上床抱住兀自打滚的人,喃喃地说:“乖宝,终于都结束了。师父师娘泉下有知,该是能安息了。”
次日清欢醒来的时候,宁书涵递给她一样东西,是贾府的布局图,某处已经被圈了出来。“乖宝,任务已经结束,银子也到手了,去做你想做的事吧。”
当夜清欢从贾府出来,身后火光漫天,宁书涵牵着马站在墙角下,见到她,微笑着替她把乱糟糟的头发理好,“去吧,一路平安。”
清欢牵过马,在夜色里肆无忌惮地看着他。
这个人,陪在她身边已经十年整,予她名和姓,将她宠在手心里,事事为她打理妥当,给了她一份安宁和一身令人骄傲的本事。他从来知道她的心思,也愿意宠着她的这份心思。好像天大的事,只要想到有他在,都会觉得没什么。
这几日里,莫少青给她送来了夜半的几本册子,里面事无巨细地记录着每次的任务详情。她看了他的那部分,从第一次出任务到如今,每一件都完成的非常漂亮。在记录太子花醉的任务结尾之处,凌乱地写着一句话:“我成就了天下安宁,却独负一人清欢。”
清欢想着,这句话没错,花醉太子的事,他不应该那般瞒着她,惹她伤了许久的心。她怨着气着,莫少青却忽然道:“清欢,他为你做的,永远比你知道的多。”她听着奇怪,想多问几句,莫少青却不肯再言。
清欢压下眼底的泪,踮起脚,在宁书涵脸颊上亲了一口,恰恰好印在他的酒窝处,她最喜欢的地方。
“小爹爹,等我回来,我们就定亲。”
宁书涵脸上的酒窝更深,笑得傻傻的,乖乖地点头。
赵思齐拖家带口走不快,清欢很快就在一处山明水秀的小村里找到了他。他窝在半旧的木板床上,睡得不甚安稳。清欢将怀里的包袱放到他身边,又担心有歹人进来将东西偷走,便将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塞进了他的怀里,细细遮好,方离开。
赵思齐睁开眼睛,空气中尚余一缕清香。他摸出怀内东西,看了又看,笑了,痴痴的,落了泪。
清欢没有回金陵,而是直接去了云州。她飞快地穿过密林,跳下蒙着迷雾的悬崖,叩三声门。两名大汉将门打开,恭敬地迎她进来。青石场地上百名宫人正在习武,见到她,皆跪地相迎。
清欢越过众人,走向正堂。堂前,有人着一袭月白锦袍,挂着清风明月般的微笑,这笑常让人觉得疏离淡漠,可每每对着她的时候,总是变得极为温柔。清欢能看见他幽深的眼底,里面映着霞光,还有她。
宁书涵当着百余人的面,执了她的手,温和地笑:“清欢,我已等你多日。”
不是乖宝,是清欢。这份郑重,她懂。
一月后,清欢十六生辰,夜半张灯结彩,办得极为隆重。只因夜半宫主于月前说了一句话:“本宫主将在一月后与学书堂堂主清欢定亲。”
茴香“哎呦”了一声,“苦日子可算是熬到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