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猎场不单是皇子皇孙,还有一系皇亲国戚,阵仗虽不如上午皇帝下场的威势,但幸在热闹。
看台上并非可尽数将打猎情况一览而尽,只草草见得皇子纵马而行的身姿,有专门的侍卫会及时唱报谁谁谁又猎捕中什么,虽然不如后世电视直播那么方便,但好在还是具有些实时性,让场外的人也有一些参与感。
这些个皇子皇孙也是心机,在旷地视野开阔的地方便是各种策马摆弄骁勇的姿态,生怕在草木隐蔽的地方不被皇帝看到他的精彩瞬间一般,这就是格局啊,皇帝是故意不让人瞧见,这些个后辈却是很会卖乖。
方俞瞥见一身近似于戎装的楚静非夹着一匹褐色的骏马悠然而行,今日高束发冠,宽肩窄腰,远了瞧不清面容,但隐隐可见的五官线条还是十分优越。
他的箭术方俞心里是有数的,若是不藏拙,这场猎捕必然拿到彩头,但是凭借他的脾气,方俞想都不必想他不会成为众矢之的,下场去摸摸鱼,全了老皇帝的情面。
方俞也全了两人相识一场的情面,捏着铅笔写写画画,除了画下二爷和四爷几个类似于摆拍的精彩瞬间,大多数都画楚静非了,到时候下场能送他几张,虽然没什么价值,但这时代没有照相机留念,画像也是记载风华正茂的一种方式。
老皇帝瞧了一阵儿场上掠过的马匹,久不见人前来禀报猎捕情况有些乏味,偏头见着身旁立着的年轻人正捧着册子埋头择录认真的年轻人,手上的册子底下还有一块薄薄的木板,整好支撑起册子。
“方俞,让朕看看你都记了些什么?”
听到身旁的声音,方俞连忙把今上午画的老皇帝英姿的册子递了上去,老皇帝瞧腻味了猎场,翻看着自己今日下场的记录,如同翻看小话本一般,有图画又有文字,十分精彩。
老皇帝心情不错,甚至对自己是主人公的这本小册子有些爱不释手,宫廷画师多为富丽堂皇的色彩,看多了这小黑笔画出来传神的简笔画反而新奇。
“你这笔倒是方便作画。”
方俞又把随身携带的铅笔递了上去。
老皇帝把玩了一番:“何处寻得的此物,京城倒是少见。”
“是微臣在老家云城的一处工坊带来的。诚如皇上所见,颇为便捷,可以就是过于便捷了,微臣这一手字也不堪见人。”
丑不算丑,就是中规中矩读书人的字,但是匹配不上一甲进士的字迹。
老皇帝笑了笑:“人有所长,必有所短,人无完人。”
“陛下教导的是。”
老皇帝将册子退还给了方俞,让他好好保存,回去以后做了起居注把这册子也存起来。有此殊荣方俞自然无有不依。
“你这手头上画的又是什么,一并取来朕瞧瞧。”
方俞有点尴尬:“手上的还未做好。”
“无妨。”
老皇帝坚持,方俞也无法,只好又把手上正在画的递了过去,他就立在皇帝身侧,低头便能看间老皇帝看得津津有味。上午着重突出老皇帝的英姿,下午的他多画了场景巍峨山峰,丰茂草木,自然也是有人物的,而这人物……
“怎大多是老六的?”
方俞心中咯噔一下,他不能暴露和楚静非熟识,顿了顿腼腆一笑:“微臣斗胆,觉着六王爷和皇上极像。”
陪在皇帝左右的近臣闻声不由得都瞟了方俞一眼,朝中人谁不知这六王生性孤僻,三番五次的惹得皇帝不快,虽未犯过什么大错,但也实在不是皇帝中意的儿子,如今这小官儿竟然敢说六王和皇帝最像,实在是不知死活。
到底此下守着的都是文官,不似武官一般针锋相对,只暗暗得替方俞捏了把汗。
皇帝虽有疑惑,但是也未恼怒,只道:“朕记得你并非京城人士,是勤学苦读科考入仕,老六常年在外游走,想必你与之也不过片面之缘,如何便觉着他像朕。”
方俞面上带着年轻读书人不染人情世俗的纯真诚挚,然后脸不红心不跳的拍起马屁:“陛下神断,虽微臣未有幸与六王爷熟识,不知王爷的秉性。但初见一个人之时必当先观其身姿面貌,微臣乍见六王爷之时便觉王爷身姿卓然,眉浓似锋,目光坚毅,面貌英俊超群,实在是像陛下。作画之人喜美好事物,一时情不自禁便多做了几笔。”
“哈哈哈哈哈!你们都瞧瞧这张嘴!”
老皇帝见着方俞一本正经大胆的品论完六王的形貌,最后压轴又说像他,这马屁是成功拍到了心坎儿上。众所周知,六王爷的美貌和臭脾气并存,因脾气实在是讨人嫌不得人亲近,为此熟悉之人也就自动摒弃了他的外貌,今下一个小官儿说出直观感受,倒是可信度很大。
龙颜大悦,几位陪同的大臣也都松了口气,转而赔笑道:“小方大人所言公正,六王爷英气冷骏,老臣今下回忆起来,六王爷同陛下年轻之时当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昔年陛下领百万雄兵出征,何等英勇,六王爷为人耿直忠正,虽寡言少语,可放得下京中的富贵,愿意踏足山川,深入苦寒之地,其气概秉性不愧是皇上一脉相承。”
原本的冷灶被方俞三言两语的马屁拍过,竟然难得的烧了起来。方俞摸了摸鼻尖,这些个大臣眼睛都不闭的拍马屁功夫实在是让人望尘莫及,还得跟这些大人多学习学习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