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睿这话已经挑明了,并且说到了点子上。
苏睿不可能接受他半途因为另一个男人抛下自己。即便他去看了陆以,陆以也不会因此忘记那个叫什么锦文的。他待在这里,很快也能通过那楠知道陆以到底怎么了。陆以没事,自己这次的旅途就该继续下去,回去后,和苏睿正式在一起,他会拥有一个成熟聪明又多金的人生伴侣,从此摆脱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生活。
闻兼明看了苏睿一会儿,但他几乎没做什么思想斗争:“对不起。”
苏睿看着他的目光瞬间黯淡了,然后垂下头。过了两分钟,他才重新抬起来,对闻兼明笑了笑:“那我送你去机场吧。”
“不用,我自己打车过去就行。”
“这个点不好打车,你也不想错过了航班吧。”苏睿说着起身换衣服。
一起出门时,苏睿又说:“你明天会直接去医院吧,拖着这么大两箱子不方便,你把贵重物品拿走,剩下的我明天帮你寄过去。”
闻兼明想了想,默默把箱子放下了。
深夜的小巷子更加寂静,偶尔能碰上喝醉了酒扶着墙呕吐的醉鬼,更多时候只有两人空荡荡回响的脚步声。同样的路,上半夜刚刚走过,和那时只需心领神会的暧昧不同,现在的沉默源于一人的难过,和一人的内疚。
到了停车场,闻兼明提议他来开,让苏睿车上休息一会儿。苏睿执意坐上了驾驶室:“没事,让我送你。”
车子启动,没入夜色中,就像一艘小船,划进黑暗的海洋,四周茫茫,被夜晚困住的两个人各怀心事。
“你接下来去哪里?”
“香格里拉……我还是打算把这次安排的行程走完。”
闻兼明愈发内疚,迫切地想要弥补点什么的冲动,让他提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建议:“你可以去网上找找看有没有合适的同伴。”
“好的,我会考虑这个建议。”
“如果你想自己旅行,也挺好…”闻兼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又在努力找回,“我以前常常一个人…也不是旅游,就是去别的地方,一个人的话,比较安静,可以思考………”他越说越乱,最后深深垂着头,鲜有地露出那种做错了事,不知所措的表情,最后还是只有说,“对不起。”
“没关系。”
“真的很抱歉。”
苏睿目视前方,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那也没有别的办法了,不是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非要说的话,你我都三十几的人了,谁还没有过去,没点情感上的牵扯。如果换个人,我可能也就让他去了,看完想看的人,还想回我这儿来,回来就是,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人在或者心在,只要有一样也差不多,我也不是那么天真的人。
“但……你不行。再和你这么处下去,很快我就会身心投入地去喜欢你,会想要得到你的一切,如果知道你心里有那样一个‘朋友’,我会受伤,会痛苦,我不想那样。”
“我明白。”
这一刻,闻兼明真的动了念头,如果他早一步遇上苏睿就好了。如果赵雀早几天联系他,在他再次和陆以碰上之前告知他苏睿的存在,就好了。可是“如果”不会发生,只有想起视频里陆以那糊满鲜血的苍白的脸,他怎么都坐立难安,恨不得此时人已经瞬间穿越到了医院里。
凌晨四点多,苏睿把车停在机场的停车场,似乎料到他还有话说,闻兼明没有立马下车。
“我们以后应该不会再联系了吧。”
“好。”
“那再见了。”
闻兼明不想说“再见”,默默伸手去拉车门。
苏睿把这方向盘,他没有下车再送的意思,车也没有熄火,闻兼明下车,他立马就会离开,一切都会变得不可挽回。但闻兼明没有迟疑。
“实在放不下,可以尝试努力去得到……”苏睿在他身后说道,“下次不要再试图建立一段新的关系来结束旧的关系了,心里有那个人,怎么都没用的。”
闻兼明什么也没说,替他关上车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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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飞机前,闻兼明已经从那楠的电话得知陆以的病情,和他猜测的差不多。长期胃溃疡,再加上此次过量饮酒,造成胃部血管充血破裂,引发大出血,所以才有那么触目惊心的呕血症状。
情况危急,不过幸好医院送得及时,已经送进急症室,医生正在全力抢救。
闻兼明一夜未眠,飞机落地后,他打了辆车,早上八点多到了医院。哪怕外面晴空万里,阳光炙热,医院里还是冷森森地亮着白炽灯。
他到了四楼消化内科的病房外,那是间三人病房,可能是时间还早,病房里静悄悄的。他站在门口,看到陆以的病床在最靠里面、挨着窗户的位置。窗帘拉了一半,阳光从另一半没有遮挡的窗子里照进来,落在床尾,白床单上方漂浮着细微的浮尘。
陆以安静地躺在床上,看样子是睡着了。他鼻子连着氧气,床头挂了好几个吊瓶,闻兼明隔着米的距离,也能辨认出其中一袋深红色的是血细胞。
有个女人过来,不是护士,她拎着饭盒,好奇地看着闻兼明,问:“你也是病人家属吗?”
闻兼明点了点头,径直走到陆以床边,在床边那张空凳子上坐下了。
陆以脸上身上的血迹都被清理过了,头发是浅淡的栗色,松散地铺在医院的白枕头上。他的脸比平日更加苍白,血色不足的原因,泛着青。床边放着他的手,手背上一直扎针的地方有些青肿,青色的血管在白皙的皮肤下格外突兀,蜿蜒着,消失在了睡衣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