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斌很有技巧地适时一停顿。
辛鸾正在兴头,也不怪他卖关子,急问,“然后就宣布了?”
徐斌兴奋地一拍胯下骏马,搞得马儿还以为他要急进,吓得徐斌赶紧勒住了嚼口,却不把这等小事挂怀,眼里亮得能放出光来,“岂止啊!当时南君对臣子请命不置一词,只说‘诸公等着’,然后就踱步到黄炎大帝神像后面,喊了句‘向繇过来’,一群臣子也不解其意,也不敢动,只能站在原地面面相觑,谁知就过了那么两刻,神像后面就传来不可说的动静了……”
辛鸾紧张地咬了咬下唇,“……什么……动静?”
徐斌讲到兴处,一时忘了君臣的礼仪,怒其不争地瞪了这个小孩一眼,“还能有什么动静?当然是交欢媾和的动静!”
那样的情景,辛鸾简直不敢想象,他小腹蓦地一紧,整个人都后缩了一下。
徐斌看着辛鸾睁得像是小水鹿一样干净的眼睛,那里面,既有不可置信,又有少年人羞怯和好奇,“就说啊,这事儿谁听了不觉得骇然!便是您听了,也觉得荒唐吧!……您也就能想到南境那班臣子当时被吓成什么样子了,他们一个个举着砧笏等着主公交代呢,结果主公神龛作榻,直接在赤炎大帝的供案上就翻云覆雨起来了!几百号人啊,起初他们听着异声,还不敢置信,可是后来,这两人低吼喘息,摇桨一样越叫越响,不敢信的也信了,臣甚至还听说啊,说是向副当时因姿势不便,扯得整个神祠的神幡都在晃,两人从神像后面走出来的时候,腿还在打颤,南君就擎着他当场宣布,说,‘封后人选不是没有,要是诸公同意,今日就能册封,你们看着办吧’……”
徐斌讲得绘声绘色,辛鸾被震得久久说不出话来,终于明白了红窃脂和邹吾不跟他说的原因。
徐斌却还在缓缓收尾,“所以说啊,家国大典遇到这么一遭,这天下人,南境人,谁能不对他们群起而攻之?但是人俩乐意,谁都没办法,怎么拆都不散……况且这些年,他们对南境控制力早已不同当年,底下人不敢多说什么,只能这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南境子民都知道,向繇名为‘副相’,实为‘副后’,别说调千军万马,就是他们主公那‘昏庸’样子,忽然想要‘禅位’,他们也见怪不怪……”
辛鸾在车里端直坐好,两手缓缓阖盖住自己的脸——深吸了口气。
东朝的男女之事很含蓄隐晦,便是欢馆里的歌谣舞蹈也讲究一个乐而不淫,可向繇申睦这事儿,实在是冲破了他的想象,他觉得自己……还是需要缓缓。
徐斌也看出来这个十五岁的孩子需要冷静冷静,策马略退开了些,想着自己不如还是回自己的车上舒坦睡一会儿,便揖手想要告退,谁知辛鸾忽地抬了眼,道:“徐大人且慢,我还有一事要问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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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晚向繇辛鸾二百余人驻于秭归驿馆。
秭归此地环邑皆山,县治百年前便兴起于群山之中,因此县郡中多山间台地,有山上皑皑霜雪,山下桃红李白之称,驿站建于高地之上,馆舍古朴奢华,只见有香溪、凉台两河蜿蜒于驿站下,汇成远方西陵与金沙。
酉时末车马进驻,戌时不久,天上便风雨大作。晚间向繇闲来无事,便与夏舟于屋中围坪对弈,裹着厚厚的裘毛披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亲卫的汇报。
“戌时一刻,太子沐浴,戌时三刻,沐浴结束,随后侍女伺候殿下更衣,在里间,殿下对着驿馆备下的中衣亵衣,迟疑大约十个弹指……”
“迟疑?”向繇细细地蹙眉,“是衣裳式样不合殿下喜好?衣服尺码不对?还是熏了什么香?弄错了锦丝缎的料子?”
“确认过了,都不是。”那亲卫一板一眼地回,“使女问了殿下可有不周之处,殿下没有说,发过呆便也穿上了。”
如是这般的起居小节,亲卫巨细靡遗,一一为向繇报了一遍,向繇一边听着一边点头,疑惑处便抬首问询一二——他到底不再是十三年前不管不顾地和情郎在神龛上交欢的轻狂少年了,虽然如今行事也没多大长进,大事上还是离经叛道,但岁月流砂的沉淀还是给他教会了他隐忍、安闲、不动声色与谋定而后动。
夏舟就安坐在他对面,夜雨晚来急,他笑眯着一双眼正摆棋,很有几分快活儒雅的风流意思。辛鸾曾腹诽他长得高大俊美,却一副败絮其中的纵欲样子——看他都不用多看,就瞧那双细嫩的手和手上那枚金玉绞花戒指就够了。
而此时,就是夏边嘉这样一个‘草包’,与向繇对坐杀他棋坪上半壁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