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偷,我何曾叫你做这样的事情?”江怀越蹙着眉,随即打开门吩咐了一声,过了片刻,杨明顺匆匆送来一个小巧的乌木盒子。他接过来,掂量了一下再打开,里面是油腻腻厚厚脂膏,散发着淡淡气息。
“把钥匙往里面一按,留下清晰的印记就行。”他言简意赅地说罢,将盒子塞到吴氏手里,见她还惊恐不安地不敢收回,便冷冷道,“怎么,义母难道还有其他的念头?我可告诉你,眼下你除了听我安排,没有别的路好走。”
“督公说的对!”管家连忙爬起身,“您放心,我定会从旁协助,帮着夫人办好您吩咐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暗暗抬肘捅了捅吴氏,她这才回过神来,悲悲戚戚看了管家一眼,隐忍着收下了那个盒子。
江怀越用鄙夷的目光扫视两人,又看看那包草药,冷哂道:“行了,剩下的事情,你们自己解决。”
他漠然走开了房间。
吴氏捂着嘴,泪如雨下,管家迟疑着望向那包草药,眼里也满是痛楚之色。
耗费了不少时间,才等到吴氏情绪慢慢平静下来,江怀越才派人将她送回了曹府,只说是查获了冒充吴氏娘家人来贩卖劣质药材的骗子,曹经义一时倒也没起疑心。
江怀越离开曹府之后,回到了西厂。杨明顺跟着他进了院子,迟疑了好一会儿,斗胆道:“督公,您是打算查云岐那个案子了?”
他停下脚步,回头道:“怎么?觉得有些蹊跷而已。”
杨明顺啧了一声,难得正经起来道:“依小的看来,这事恐怕不简单啊,万岁爷下的旨意,曹公公带人去抄的家,还找出了罪证。您想要全盘推翻,谈何容易?”
江怀越沉声道:“我有说过要全然推翻吗?只是去一探究竟,如果连查都不去查一下,那岂不是更加暗无天日,始终不可能得见真相?”
杨明顺忽而叹了一口气:“什么时候您能在相思姑娘面前也这样说话就好了!”
他不乐意了:“你还管起我如何说话?”
“那是自然!”杨明顺骄傲抬头,忽而又赶紧弯着腰赔笑,“小的怎么敢管您?只是希望您的一片心意能被相思姑娘都清楚明白罢了。”
江怀越更加不满意:“我的心意她难道还不清楚?”
杨明顺被他这骄矜的样子弄得没办法,只得道:“哎哟督公,您朝小的使性子没什么,小的也只是为您操心……您好多时候就是不愿意讲,就像现在这样,您都安排了那么多事情了,可相思姑娘还不知道您想替她父亲翻案呢!”
江怀越抿着唇不说话,过了片刻才平静地道:“事情还没做完,有什么好宣扬的?又不是十拿九稳的,如果先说了,到时候再弄不成,岂不令她空欢喜一场?如果有幸能将此事办成,那时无需再多邀功言语,她自然心里欢喜,就够了。”
“……行吧,反正您真是耐得住性子。”杨明顺无奈地摊手。
江怀越却哂笑他:“你以为都像你一样,根本藏不住话?”
“嘿,您别说,小穗就喜欢我这样心直口快能说会道的!要是我也跟您似的,她早就躲得远远的去了。”杨明顺一谈到心里的小宫女,眉飞色舞,满是欣喜。
江怀越随口问道:“你要跟她做对食?说过这话了?”
杨明顺的脸颊忽然也红了几分,支支吾吾道:“呃,这个,她年纪还小,等一段时间再定下来。”
“别是她还不愿意吧?”
“怎么可能?!”杨明顺一下子挺直了腰杆,眼里亮亮的,“我杨明顺一定会跟她做堂堂正正的对食,让宫里其他人都眼馋!督公,我可是向您保证说到做到!”
“行啊,要是真有那天,给你随一份大礼。”江怀越哼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走进屋去。
吴氏和管家那边还未传来得手的消息,寒衣节已经到了。
因与相思说过要载她出城,江怀越特意推掉了公务上的应酬,准备出门去淡粉楼那边。但是还未上马车,相思就托人传来消息,说是馥君已经一大早去找她,带着她出了城。
江怀越想到她先前说过的话,姐妹两个一起出城给父母烧纸钱送寒衣,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然而自己就这样不再过去,似乎心里总有些落寞。
他想了一会儿,还是登上了马车,按照她说的方向寻去。
……
篷车在狭长的小路上颠簸行进,相思今日换上了素净的衣裙,湖蓝色暗纹如意交领的夹袄,衬着白底绣花枝马面裙,发间也仅点缀了银钗玉钿,膝上搁着一个大大的包裹,里面尽是纸钱香烛,以及等会儿要烧掉的五彩寒衣。
馥君眉间含着淡淡忧郁,望着相思道:“往年在南京,寒衣节哪里会冷成这样?也不知太后寿诞结束之后,会不会把我们遣回南京……”
相思愣了愣:“姐姐你想回南京了?”
“不是……但我前几天听同样从南京过来的素梅说过,以往因为朝廷需要乐妓才从南京征调过来的,后来又被送回去了。”
相思心里有点乱,脑海中浮现的全是江怀越的身影。
馥君还在说些什么,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直到馥君提高了声音唤她名字,她才省了省。馥君注视着她,问道:“我听人说,近来镇宁侯也常来你这边?还有南京过来的小公爷,一度也是你座上嘉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