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然,不在意了?
他越是离不开金玉音,就越是想知道贵妃对此事的态度,然而贵妃对此不理不睬,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完全没有他像预料中那样暴跳如雷,杀上门来问罪。
承景帝又不可能自己送上门去询问原因,只好将满腹心事化为吁叹,即便是宠幸金玉音的时候,也总觉得远处有双眼睛正盯着他。
春寒虽还料峭,积雪尽已融化,枝头又染上了新绿。承景帝还未与荣贵妃消除隔阂,马场那边却传来了令他震惊的消息。
贵妃独自带着宫女去骑马散心,却不料吐蕃送来的汗血宝马忽然发狂急奔,使贵妃受惊摔下了马背。
承景帝惊惶不已,甚至紧急遣散了前来议事的内阁学士,急匆匆赶到了昭德宫。许久没有见面的贵妃显得憔悴了许多,躺在床榻上紧闭双目,听到他进来的声音,也不睁眼,反而将脸转向了内侧。
承景帝见她如此情形,怒而质问随行宫女和马场太监,众人皆说那汗血宝马乃是贵妃平日最爱的一匹,从未发生过异常,怎知今天无端嘶鸣奔驰,像是忽然受到了惊吓。
承景帝知道那匹马乃是江怀越当日带人驯服的,便又赶往马场亲自查探,然而无论是马儿本身还是场地四周,皆查不到有什么异样。但他知道这骏马素来对贵妃温顺熟稔,若无缘故,怎会使得她摔下马背?
于是他命裴炎勘察此事,务必要解释清楚汗血宝马发狂的原因。裴炎得知此事后吓了一跳,原本他也正打算去马场见识汗血宝马的威风,只是因为临时有事才没能去成,却不料荣贵妃出了这事。
他当即带着手下去马场翻了个底朝天,将所有养马的太监都严厉拷问,就连喂草喂水的也一个都没放过。就这样折腾了四五天,直到承景帝等得不耐烦了,宣召他到南书房回话,他才匆忙赶来,却言语支吾不得要领。
承景帝紧皱双眉喝问:“絮叨了那么多,是不是还没查到原因?”
裴炎面色尴尬,叩首道:“万岁,汗血宝马虽名贵,但毕竟也是牲畜。以往对贵妃温顺,却也并不一定彻底驯服,这烈马使性子的事情,也是常有的……”
“贵妃那天骑马散心,根本未曾用力操控,四周也没有忽然响起的声音,它又怎会无端发作?叫你去查真相,你却给朕这样的答案?”
承景帝怒斥一顿,命令裴炎再去彻查,然而此事始终没有得出结论,宫中流言却渐渐传扬。有人言之凿凿说夜晚经过马场附近,曾经听到女人呜咽啼哭,还有人说蓼花浦旁也有白影飘拂,而马场则正在蓼花浦的对面。凡此种种不一而足,众人再联想到以前贵妃与惠妃不合的关系,就更加相信汗血宝马忽然发狂,是被惠妃怨魂纠缠的缘故。
一时间人心惶惶,在马场值守的太监们都面色灰暗,到了夜间也不敢轻易出门。承景帝数次前去探望荣贵妃,然而不知是否受到了流言的影响,本就受伤未愈的贵妃更加虚弱,虽还逞强不理君王,但神色之间明显也带了惶惑不安,只是强行镇定着,没在承景帝面前展现出来而已。
承景帝见荣贵妃身体迟迟没有恢复的迹象,而且询问太医后,又得知她不肯好好服药。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终于在数日后,寒着脸命人找来了江怀越。
与先前相比,江怀越虽然没太大变化,但不知为何,站在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却无端给他一种更加冷寂沉敛的感觉。
以往那双秋池潋滟似的眼睛,如今好似蒙上了薄雾,情愫覆沉,染尽寒凉。
承景帝却也没空管其他事,只是把前因叙述一遍,道:“叫你过来,一是贵妃对你有恩,如今伤病缠身,你理当前去探望劝慰,叫她放宽心境,千万不要因此胡思乱想!二是坠马之事朕总觉得有些蹊跷,裴炎又查不出什么名堂,反而使得宫内谣言四起,惑乱人心。”
“万岁若信得过,臣愿意再查询此事,给万岁和贵妃一个明确交代。”
“好,马场本就是属于御马监管辖的,你对这些事情应该最为了解,若是连你都查不出,那朕也就认了。”
江怀越在查访开始之前,去了一趟昭德宫。
贵妃本来正躺在床上发火,耳听有人禀告,说是江怀越回宫了,不由得又惊又喜。怎奈伤处牵动,只得就这样召见了江怀越。江怀越一见贵妃,便屈膝下跪,伤感沉痛道:“多日不见,娘娘竟伤到了这样的地步,怀越却到现在才来探望,实在罪该万死!”
荣贵妃素来要强,这些天来憋着一股劲和承景帝冷战,即便受伤了也不肯服软,然而听到他这简单的话语,竟情不自禁哽咽起来。
“你总算能回来了!”
江怀越带着杨明顺赶到马场再度排查,从马鞍、马蹄、蹬踏、辔头乃至马鞭,每一样都一寸一寸加以检查,再到养马的人员也重新进行盘问,场地上的任何蛛丝马迹都没放过。
然而彻查了两天后,还是没有发现异常的原因。
他蹙着眉,坐在了马场旁边的围栏上,静静看着场地上的一切。忽然间抬头,望到了正对着马场的一株大树。
枝叶繁茂,新绿怡人。
江怀越当即招来了杨明顺,让他爬上树去检查。没多久,杨明顺从大树上探出身来,叫道:“督公,这枝干上,有捆绑过的痕迹,还有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