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找到曾经住过的房间,就能慢慢想起来。
穆澜点了点头。对幼时的记忆让她生出了强烈的好奇心。
绕过正院,两人走向通向内院的垂花门。一座青砖为台的砖砌照壁竖在垂花门口,挡住了对内院的窥视。
照壁边上种着一株金银花。茂盛的藤蔓爬上了照壁,绿叶间开满了金黄两色的花束,清香袭人。
旁边种着的芍药还没死,开着一丛粉色的花朵,妖饶美丽。
阵阵花香让穆澜的心情渐渐放轻。她低头扳着一朵芍药嗅着香气:“芍药花可煮粥,可蒸花饼,制花茶。根又名白芍。镇痉、镇痛、通经。”
清晨的风略带着凉意。她突然身体僵了僵,抬脸看了林一川一眼。
不知何时,林一川手中已多出一俩清光照人的软剑。
大概是风向变了,弥漫在两人鼻端的花香里染上了淡淡的血腥气。风继续吹着,血腥气越来越浓。
穆澜朝林一川点了点头,两人身影同时动了,从照壁两边分头掠进了内院。
满院赤红。
泛着泡沫的鲜血顺石板缓缓流淌。门窗上泼洒出一道道血痕。花树与藤蔓野草上全是鲜血。血还没有凝固,淋淋漓漓,顺着墙壁,顺着草茎叶尖往下滴落。
这是极新鲜的血液,应该是才出现在院子里不久。他蓦然腾空跃起,站在了照壁顶端。举目四望,三进大宅安静没有丝毫动静。他打了个寒战,难道这些新鲜的血液是从地狱涌出来的?林一川摇了摇头。他不信神鬼。只是泼洒这么多鲜血,却没被自己和穆澜发现动静。动手之人的功夫也甚是了得。
穆澜木然站在院子里。赤红的鲜血在她眼前弥散开,渐渐染红了她的双眸,浸入了她的脑海。
鲜血淋漓的院子如此熟悉。很多年前,她就站在这里,看到过同样血腥的一幕。
记忆被眼前的血腥无情地撕开了阻拦。
是的。她见过这场景。四周也是这样安静。家里空无一人。她从房间里出来,站在院子里,惶恐地看着墙上的血,地上的血,染在花草树木上的血。她想喊爹娘想喊奶娘想喊服侍她的丫头……核桃。
核桃!
满地赤红像只狰狞的凶兽朝她扑来。她仿佛又看到父亲瞪着眼睛倒在她面前。他的脸那样清晰。穆澜甚至能看到他瞪大的双眼中倒映出的自己。
都是假的!是她在做梦!她是在梦里看到这一切的!无数的人脸在穆澜脑中闪现,无数的声音涌进了她的耳中。她抱着脑袋发出刺耳的尖叫声。
“小穆!”林一川被她的叫声吓得差点从照壁上栽下去。他跳下照壁,上前将穆澜紧紧抱在了怀里。她的尖叫声仍在继续,被他的胸膛堵住,变成一声声凄厉的闷声。“不怕,不要怕。”
他一手按压着她的头,一手提着剑警惕的望向四周。心里生出了一股愤怒。这里的鲜血明显是被人才浇上去的。弄这些手段的人一定是想刺激穆澜,让她想起来。真是残忍。
会是什么人知道他俩夜探荒宅?会是什么人知道穆澜前来寻亲?答案不言而喻。
怀里的穆澜突然没了声音,人往下滑。林一川赶紧抱紧了她。晕过去的穆澜脸色惨白如纸,唇失去了血色。林一川又气又急,咬牙骂了句:“果然不是她亲娘哪!”
只有穆胭脂才知道穆澜来了松树胡同这间宅子。这地址本来就是她给的。
林一川收了软剑,抱起穆澜从后花园的院墙翻了出去。
第162章一场梦与梦醒
天上飘着雨雪。雪屑如细,落地便化。青石板被一点点浸润。园子里除了石板铺就的小径已无法行走。
“好姑娘,套着木屐陷泥里可就麻烦了。”奶娘喋喋劝阻着。
穆澜低头看了下脚上的绣鞋。粉色的底,绣着绿色的藤蔓与黄白两色的金银花。她坐在椅子上摇晃着两条小矮腿打消了主意:“算了吧。今天生辰,娘亲才给我穿新鞋。被她瞧着被泥水弄脏,又要拘着我抄书贴了。”
“叫核桃陪姑娘在屋里捉迷藏可好?”
“好。”
核桃是奶娘的女儿,和她同岁。六岁进府侍侯太小了,只偶尔来陪穆澜玩。趴在门口的窗下把脸埋在了胳膊上,笑嘻嘻地说道:“姑娘,我数到三十就来找你喔。”
穆澜提起裙子飞快地朝回廊跑去:“奶娘你盯着她数!核桃不会计数!”
奶娘笑着应她:“姑娘跑慢点,核桃才数到五呢。”
拐过回廊,还隐隐听到奶娘帮着核桃计数的声音:“七过了是八,不是九。重新数……”
躲哪儿好呢?钻田七藤底下去?不不,核桃知道自己爱钻花丛。跑进院子的穆澜眼珠转了转:“爹该回来了吧?我躲他书房去。核桃不敢来找。我藏着吓爹爹一跳。”
她推开书房的房门,将门关上。穆澜轻车熟路地爬进了书桌旁的长案下。长案靠墙的一头有只小柜子。她费劲地将里面的藏书全搬了出来,一本本推在小门外。小小的柜子刚好够她抱着腿坐下。她将小门开了一小道缝,靠坐着算着时间。
好安静啊,穆澜无聊地等待着,等得不耐烦了。她悄悄将柜门推开,这时她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响。她抿嘴笑了笑,没有作声。
奶娘的褐色马面裙出现在眼前。她只站在门口靠近书桌的地方,不敢真的进来翻找:“姑娘,你在书房吗?老爷要回来了!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