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瀚方猜不到于红梅留诗的用意。考六堂监生时竟然以诗为题,想寻得一丝灵感。这么多年他都没有找到,大概是永远也找不到了。
冒险与陈瀚方坦诚相见,却无法从他这里得到于红梅留下来的线索,穆澜只能长叹许家人的运气太好了。
既然已经找到陈瀚方,用人不疑。穆澜下定了决心。她的身体微微前倾,轻声说道:“于红梅那晚出宫,带走了陈后的遗孤。在下斗胆猜测,她留给大人的东西,应该是皇子的下落。”
陈瀚方失声惊呼:“你是说红梅她,她救了皇子?!不是,不是说母子都死了?陈皇后的嫡皇子还活着?这这……怎么可能?”
当年的许贵妃若在生产时算计了陈皇后。产房医婆宫婢围绕,外有太监嫔妃禁军。于红梅怎么才能将活着的皇子从众人眼皮底下偷走送出宫去?陈瀚方难以想象,一个劲的摇头:“不可能。”
“这是我父亲留下来的。”穆澜心里泛酸,从怀拿出在池家废宅找到的书信,递给了陈瀚方。
等的宣,纸张微微泛黄。工整的小楷细细写下了当年之事。
……
那一年的春天来得特别迟。早春二月柳枝梢头的嫩芽只爆出了米粒大的芽苞。未化的雪被宫婢们清扫到路的两侧,寒风结成了冰渣,稍不留神便足底打滑。今天早起又下雪了。雪被寒风卷起,密集如雨。
池起良顶着风雪进了宫。陈皇后产期将至,算天下刀子,他每天也要进宫为皇后诊脉。
“池院正辛苦了。”坤宁宫前守卫的禁军统领似笑非笑地打着招呼。
这个禁军统领大概是新调来的,眼生的很。这个念头一闪即逝,池起良随和地笑了笑,示意随行小吏出示宫牌。
验过宫牌入内禀告后,前来引路的太监竟然是乾清宫的太监谭诚,素成素大总管的徒弟。池起良不免有些惊诧。
谭诚才二十出头,五官清癯。他身并没有太监特有的阴骘气息,书卷气甚浓。只是他的眉弓略高,眼神显得格外深沉,总让人猜不透他的心思。池起良对他的印象不坏,却也难生出亲近之意。
行到途,谭诚轻声说道:“娘娘生产在即,忧思过重,难以展眉。国事繁忙,皇令咱家前来侍侯。池院正当为皇分忧,多劝慰娘娘开怀才是。”
皇帝膝下只得一子。皇后生下嫡子,皇帝自然重视无。遣了乾清宫的大太监来侍侯皇后,代表着皇帝的态度。池起良心里甚是宽慰。
他很同情陈皇后。皇帝偏爱贵妃,两年前生下了庶长子。而正位宫的皇后膝下无子。纵然出身百年世家,面对许贵妃时,皇后总显得底气不足。
去秋皇后不知何故抛弃了世家女的矜持,冲进养心殿和皇帝大吵。皇帝一怒之下令陈皇后在坤宁宫静养待产。明白人都知道皇后是被变相禁足。
陈家心疼皇后,陈老太爷特意从苏州老家赶来京城,扯着皇帝叙家礼,以长辈的身份讨来了进宫探病的机会。却被皇后安抚下来。
皇后懂事,皇帝的怒气平息了些,前往坤宁宫探望。皇后却犟着性子冷面以对,皇帝下不来台,便再没有进过坤宁宫。
孕妇多思。陈后心情郁结也在情理之。所有人都想着,只要皇后生下嫡子,帝后自会和好如初。是以陈后失宠,份例并未少半分。许贵妃是聪明人,干脆以皇后奉旨静养为由,免了每天登门请安,以免皇后有个意外,惹火身。贵妃不去,嫔妃们也不敢来。坤宁宫渐渐清冷。
身为太医院院正,开解皇后是应有之责,池起良点头应下。
挺着大肚子的陈后斜倚在榻,容色憔悴。
细心把完脉,池起良心里松了口气,告诉皇后道:“娘娘,孕最忌焦心多虑。娘娘产期在即,宽心待产,会平安产下皇子的。”
平安生产?会吗?陈后轻轻地抚摸着肚子眉峰情不自禁又蹙紧了。这孩子未出生便不得皇帝喜欢。真是命苦。许氏新贵,陈氏屡受排挤。将来她的嫡子争得过贵妃的庶长子吗?忧心忡忡的陈皇后叹了口气,望向谭诚:“这几日风雪交加,陛下身子可还好?”
谭诚恭身答话。皇后身边的女官向池起良递了个眼色,陪他去偏殿开医方。
写好的医方药方一式两份,一份呈御览,一份太医院留存。
在池起良回到府的当晚,宫来了人。陈皇后突然发动,临盆在即。池起良惊疑不定。明明白天他诊脉时皇后情形还好,怎会提前发动?
他匆忙进宫。坤宁宫已戒备森严。产室传来陈后尖声惨号。太监宫女没头苍蝇似地乱窜。
春寒料峭,皇帝已感染风寒数日,吩咐谭诚守在坤宁宫,有消息速传。坐镇坤宁宫的是许贵妃和一众嫔妃。
这样的情形下,皇后突然提前生产。是巧合还是有人谋划?池起良无从判断。他心里生出了不详的预感。
廖院判迎了来,低语了一句:“娘娘气闷,令园子献了几盆梅花。娘娘修剪花枝时不知何故摔倒,肚子疼痛不己。已经进产房两个时辰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下官为娘娘开了汤药镇痛,只能缓解一时。情形不太好。”
以廖院判的医术,开了镇痛的药,也说情形不太好。皇后生产必已是凶险之极。池起良锁紧了眉:“知道了。”
见到池起良,许贵妃并没有多问,直接吩咐池起良去会诊:“池院正赶紧和太医们商议出个办法来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