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山的野兽都是从皇家猎场过来的。再发现你们打山的野物。当心吃牢饭!”衙役凶神恶煞地警告了一番,扛着皮子扬长而去。
“少爷!”燕声气得牙齿咬得嘎吱响,实在不明白林一川为何要拦着自己。
“民不与官斗。你真想去吃牢饭?”
不是林家的少爷了,连这些京郊的衙役都敢来踩一脚。燕声不甘心又没办法,愁得不行:“不能打猎,攒不下银钱。咱们进了京城住店都没钱,怎么办?”
林一川自嘲道:“虎落平阳被犬欺,落毛凤凰不如鸡。进了城自然有去处。走吧。”
两人也没行李收拾,趁着天色尚早,径直下山进城。
路过山脚下的茶寮,锅里正蒸着馒头。小二笑容可鞠地招呼着他俩:“刚出锅的大馒头!三钱一个!客倌买几个吧!这一路去京城,只有咱三十里坡这处有卖吃食的了。”
林一川犹豫了下,让燕声取下了包袱。他将那件洗得发白的布袄拿了出来:“小哥,这件袄子的布是细布,洗得旧了些。里头却是等丝棉。能换些馒头不?”
“去去去,我们开的是茶点铺子,不是当铺!”小二立马变了脸,嫌弃地将林一川的手推开了。
“怎么对客人说话的?”掌柜闻言从里面走了出来,诚恳地说道:“公子,虽然这两天放了晴,却怕遇倒春寒。袄子还是留着御寒吧!小二,捡两个馒头过来。”
小二不情愿地拿蒲叶包了两个热馒头,眼睛长到了头顶:“诺,拿去!”
“公子,咱们走!进了城这袄子少说也能当二百呢!”燕声被小二的态度臊得满脸通红,抢过袄子塞进了包袱里,直扯着林一川走。
林一川站着没动,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冒着白汽的蒸笼迟疑着:“进城还有三十里路。路没有卖吃食的……”
小二嗤笑了声,将馒头扔到了林一川手:“他不吃你吃吧。我家掌柜送的,不要钱。”
“谢谢。”林一川收下了。
燕声气得偏开了脸,心里难受得想一巴掌把他手的馒头打掉。他的少爷怎么连这样的馒头都吃?他嗡声嗡气地说道:“小的不饿。少爷你吃吧!”
林一川边吃边哄着他:“等进了城有了银子,少爷我给你买肉烧饼吃……”
望着两人在官道渐行渐远,小二摇头叹息:“没想到昔日林家的大公子为了两个馒头还没他的小厮有骨气。”
茶寮的掌柜站在他身后幽幽问道:“是加料的馒头?”
小二笑道:“大人放心,揉面时加了双倍的巴豆粉。这是担心官道他们走太快了,咱们的人跟不住?”
掌柜哼了声道:“他们身无分。头是想知道,林一川如果拉肚子拉得止不住,他们怎么弄钱看郎吃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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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声扶着林一川跌跌撞撞地进了城。他急得把包袱里所有的衣裳都当了,雇了辆车直奔丁铃家。
丁铃见着满头虚汗,挂在燕声胳膊的林一川也大吃一惊。半年不见,玉树临风的林大公子满脸菜色,瘦骨嶙峋……这也太惨了点吧?他没想到两人来得这么快,让他有点措手不及。这会儿他是听命令将两人拒之门外,还是偷偷塞点银子过去?
不等他想好,林一川呻吟了声,捂着肚子痛苦地叫道:“茅房在哪儿?!”
茅房?丁铃下意识地抬手指了指。
林一川身影踉踉跄跄冲了进去。
“丁大人,快请郎来啊!”燕声哭叫起来,“我家少爷吃坏了肚子,大半天已经拉得走不动路了!”
丁铃愣了愣,哈哈大笑:“林大公子也有今天啊!你跑趟路去请郎来!”
这可怨不得他不听命令。他总不能不让林一川进门,让他蹲自己家门口拉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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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铃家不大。进了大门,绕过刷得雪白的照壁,正房在眼前。院子宽敞方正,墙角有口甜水井。
厢房外支着个炉子,燕声坐在小板凳认认真真地扇着火。药锅里的药咕噜咕噜响着,整座院子都能闻到药香味。
丁铃斜坐在炕沿,盯着林一川啧啧摇头。
“我瞧去很惨?”从温暖被窝里伸出手摸着自己瘦下去的脸,林一川有点好。
“不是很惨。是惨不忍睹啊。”丁铃来了兴趣,甚至有些幸灾乐祸,“说起来本官挺佩服你的。那么大的家业说不要不要了,直接勾了族谱两袖清风走了。算你是林大老爷抱养的嗣子,朝廷律法在,你有林家长大房的继承权。你怎么想的?连银子都不要了?现在知道一钱难道英雄汉的意思了吧?哈哈。林大公子,你也有今天!”
“你当我想啊?”林一川似被丁宁说得恼了,“我不答应,东厂随便捏个罪名将我抓了。谁给我爹捧灵摔盆?二老爷家的小崽子?那会把我爹从棺材里气得跳起来。想都甭想!”
丁铃撑着下巴设身处地地想了想:“下了狱,可以随便弄死你。有了罪名,不弄死你。林家也能借着罪名将你赶出去。哎,你真是倒霉。过年节的节骨眼,突然由亲儿子变成了抱来的嗣子。还没弄明白呢,老爹病死了。还差点被东厂抓了。财产也没了……这么说你真的变成荷包脸还干净的穷光蛋了?”
突然转折了话题,一双小绿豆眼盯着林一川不错眼地看。
“丁大人不信?”林一川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