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拒绝,安静的任凭她弄,安静的看我。我默默的望着他们,终于还是收回了即将跨出的脚,一个人孤单的背过身去,一步一步回到属于我的房子。风起了,君子兰又落下了许多片花瓣,每一瓣都刻着一道叫作伤痛的痕迹。
子时的夜,风一样的急,仿佛为这夜更平添了一份阴森。屋顶的瓦片反常般的咯吱咯吱直作响。突然,只听的一阵急促的响声,随之而来的是兵仞相对的敲击,窗外,不知是树木还是人影,晃悠悠的倒影下无数个阴影。我赶紧从房里跑出院子,叮叮当当的声音愈加清晰与响亮。
发生什么事了?&ldo;来人啊!&rdo;我惶恐的叫道。
宝妹、小桐披着衣裳,垂着头发喘吁吁的跑过来,紫云一把把我拉进了房间:&ldo;好象有刺客,小君,你待着别出去。&rdo;
&ldo;有刺客?&rdo;我一听是刺客,疲惫的细胞瞬时全体收缩起来:&ldo;王爷呢?不行,他有危险。&rdo;顾不得加衣,我撇开紫云拽着我的手,朝胤禛的书房疾走而去。
&ldo;小君,危险啊!&rdo;紫云焦急的喊声在我背后,越来越远。
整个王府好象接到统一命令似的,所有的灯笼全都打了起来,红彤彤的颜色照的每个角落亮堂堂,像火烧。奴才们也都全体出动,我跑过花园,每经一处,地上都横躺着许多黑衣人。胤禛,胤禛,你不会出事吧!我愈是急就愈是加快脚步,步步生风。胤禛的书房门口,已是聚集了不少人了,侍卫一排排的齐集,胤禛站在那群人的正中央,神色平静中略带着惊骇。
我几乎是跑着上了台阶:&ldo;你没事吧!怎么会有刺客?&rdo;方才看见他的书房里狼籍一片,横七竖八的倒着好几具尸体,狰狞的呈现着各种姿势,不禁头一阵晕。
文觉站在我的身边,念着阿弥陀佛:&ldo;不过几个小贼,也太低估我们雍王府了。&rdo;
我这才仔细打量起面前的这个和尚来,每次发生意外,总有他在身边,刚才过来的时候已经听说了,事出紧急,刺客们来势汹汹,府里的侍卫根本来不及出动,也就是说,那些个刺客全都是为他所杀。他的功夫,高深莫测啊!果然不是一般的和尚。
我正细想着,胤禛咬着细白的牙冷冷的吐出几个字:&ldo;可惜没有留下活口。&rdo;
&ldo;死人同样可以证明他们的主子是谁!&rdo;文觉慢吞吞的语调里透露着胸有成竹和笃定无猜的深意:&ldo;况且,这次的打草惊蛇还泄露了一点,府里有内贼!&rdo;
胤禛昂着头,微微眯起了眼,仿佛心有灵犀般。我的眼皮豁的跳动了下,胤祥被圈禁,无疑是砍了胤禛的一条手臂,从今以后他要面对的,是更强大的阿哥党。而且,在太子党纷纷落马之后,他便成了阿哥党一致攻击的目标,成了他们唯一的政敌。今日的刺客,除了他们还会有谁呢?这个道理连我都懂,可府里的内贼又是谁呢?
&ldo;把他们都给我埋了。&rdo;胤禛死盯着前方,利剑一样的眼神穿透远方。突然又转过头瞪着我:&ldo;你给我好好的待在房里,今后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府。&rdo;
&ldo;我……&rdo;我堵的说不出话来。
&ldo;来人,送侧福晋回房!&rdo;他无视我的惊讶,冷冷的抛出话来。
&ldo;不用了,我自己会走。&rdo;我恼恨的别过头,下了台阶。
第二日,我正在房里用早餐,宝妹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ldo;主子,外头闹事了。&rdo;
&ldo;什么事?&rdo;我疑问丛生,知道宝妹也说不过来,索性自己出了门去探个究竟。一进二门,我就惊呆了,正厅外偌大的院子里,黑压压站满了全府上下所有的家奴,足有二百来人。一个个曲腰弓背,肃然而立。旁边的一棵大梧桐树上,绑着一个太监,浑身是血。
胤禛站在台阶上,沉着脸:&ldo;人和人不能比,有的人生来就是做大事的,有的人一辈子也只配给主子办差。不过有一点是相通的,人生在世,讲究的是忠孝二字。做臣子的,对皇上办事认真是忠,做家奴的,把家务料理好也是忠。可是有些人,却吃里爬外、卖主求荣,这样的奴才,四爷我断不能容。&rdo;他神色严峻地指着绑在树上的太监:&ldo;小顺子,平日里四爷我待你不薄,可你居然背着主子私交外贼,串谋刺杀,罪不可恕。既然你嘴皮子利落,四爷我就成全你。来啊!&rdo;胤禛阴狠的瞪着来人:&ldo;把这狗才的牙,全都拔出来。&rdo;
几个家丁答应一声,拿着不知是一种什么样的线,绞在那个太监的牙里,然后打个结使劲的绞。那太监发出狼嚎似的惨叫,粘呼呼的血液像糖浆一样往外流,那声音越来越弱,僵硬的四肢乱颤着,好象一只快要毙命的野兽,垂死挣扎。四周的奴才们个个心惊的不得了,有的竟吓晕了过去。
胤禛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笑声,那声音让我从骨子里觉得颤抖,他变了,变的好可怕。&ldo;不要,太残忍了。&rdo;我失声叫道。
胤禛盯了我一眼,突然一阵嘲笑:&ldo;你是谁&rdo;
我徒然一怔,好冷。
他的眼睛好象黑夜中的一道流星,急速且充满了冲击力:&ldo;对一个奴才尚且能为其求情,可对十三弟却只眼睁睁的看着他堕入火坑,袖手旁观、不施援手,甚至连一句歉意的话都没有,我开始怀疑,你到底是妇人之仁,还是麻木不仁?&rdo;
&ldo;你说什么?&rdo;我傻了,只晓得愣愣的重复:&ldo;我麻木不仁吗?&rdo;
他深深的盯了我一眼,那一眼竟让我的心很疼的跳了一下,可转而又恢复了原本的凌厉,对着那帮奴才大喝道:&ldo;来啊,给我继续打,狠狠的打!&rdo;
那太监嘴里全是殷红殷红的,确实的称的上是&ldo;血盆大口&rdo;,旁边的家丁拿着又长又粗的鞭子朝他的身上抽去,每一鞭下去,都传来令人恐惧的哀号。明明挨打的是他,可那鞭起鞭落仿佛每一鞭子都抽在我的心上,好陌生,好可怕……
我胡乱的找个方向想要逃跑,可无论跑到哪个角落,那鞭子抽打的声响却怎么都萦绕不去。跑出了花园,耳边还响着胤禛无情的嘹亮:&ldo;今后,再有擅自结党,忘恩负义,卖主求荣者,无论主犯从犯,爷支起油锅炸焦了他!听见了吗?&rdo;
不,不,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我抱着头,慌不择路的一路跌撞着,难道历史上那个残暴恶毒的雍正就是从此刻开始形成的吗?我不相信,几个月前他还是我所熟悉的雍亲王啊,我不要他变,变成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一个我所恐惧的人。我不知道我走了多少路,只看到眼前有个凉亭,我像是在大海中终于找到一个陆地般迫切的闯了进去。
&ldo;年懿君,你吉祥啊!&rdo;
一个冰冷冰冷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我支起空白的脑袋向前看去:&ldo;李素宁!&rdo;
李素宁独自坐在石凳上,未描的眉显得颓丧,苍白的脸在秋风的清扫下,愈加消瘦,第一次让我有一种冷艳的感觉。自从弘昀死后,她就变成了这样。
我着实没有兴趣再与她周旋:&ldo;你宽坐,我先行一步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