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言看得一惊,低呼道:&ldo;四阿哥,你这是做什么?&rdo;
四阿哥撕了内袍的一角下来,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伤口,将素言手中的药碗接了过来,低声说道:&ldo;你先去休息吧,这碗药我替你送。&rdo;说完便端着药碗往内殿而去。
卧房之中,太子一直呆愣愣地在chuáng上躺着。昨日看到了妃园寝的奏报,他却不肯相信晴川就这样死去了,不顾康熙的禁令偷偷跑出宫亲自去看,一夜疾驰到妃园寝,直到从管事姑姑雪珍的嘴里听到了这个消息,他才不得不接受这个现实:晴川死了,那个仙姑一般的女子死了。
自他一出生起,所有的阿哥们都羡慕他,说他命好,投胎在皇后的肚子里做太子,可是有谁知道做太子好苦?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受人监督,稍有不慎就被人说成没有太子的仪态,这都不算,还要时时刻刻地提防别人害他,把他拉下马,这种滋味太可怕、太可怕了……
他只能嚣张、放dàng、好吃懒做,把自己变成一个荒y无道的人,可是人们只看到他表面的风光,却没有人知道他每天夜里都掰着手指头数自己所剩不多的日子。直到遇到了晴川,是她带给了他希望,她告诉他,他可以做得很好。可是她死了,她不在了,永远都不在了。
太子不禁苦笑,坍塌的岂止是那老太妃的地宫,还有他的世界。
门外传来沉着的脚步声,过了一会儿,四阿哥的身影出现在太子chuáng边,他一手端着药碗,另一只手将太子从chuáng上扶了起来,劝道:&ldo;二哥,先喝了药吧。&rdo;
太子仍有些呆滞,就着四阿哥的手喝完了药,这才回过些神来,苦笑道:&ldo;这会儿所有人都躲得我远远的,难为你还不避嫌,特地跑过来看我。&rdo;
四阿哥沉默了下,轻声答道:&ldo;不管皇阿玛怎么罚你,你都是老四的兄长,兄弟之间不用那么客气。&rdo;
太子听得心中感动,伸手拍着四阿哥的肩膀,叹道:&ldo;好好好,算我平素没有看错你。&rdo;
四阿哥面上却闪过一丝痛苦之色,太子看得奇怪,不由得问道:&ldo;怎么了?&rdo;
&ldo;没事!&rdo;四阿哥说着,却是不露痕迹地把手臂向身后藏了过去。
太子看到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四阿哥胳膊一僵,眉头已是紧紧地皱了起来,显然是忍受着极大的痛楚,口中却说道:&ldo;没事,真的没事。&rdo;
太子飞快地掀开了他的衣袖,就见小臂上一处胡乱地缠了几圈绫带,上面已是渗出鲜红的血迹来,他看得一惊,失声问道:&ldo;怎么回事?太医!快叫太医!&rdo;
四阿哥抽回了手臂,淡淡地笑了笑,不以为意地答道:&ldo;别叫了,没事,我自己割的,一会儿上点药就好了。刚才听闻二哥病了,一时着急,不知该怎么办,正巧昨儿书中看到割rou疗亲的方法,心想不管有没有用,试一试总是好的,快别叫太医了,免得让人笑话……&rdo;
太子愣愣地看了四阿哥片刻,一把握住他的手,眼中已隐隐有了湿意,说道:&ldo;老四,你怎么这么傻?看到你这样,做哥哥的实在太惭愧了。&rdo;
四阿哥劝他道:&ldo;二哥,你正病着,不要激动。&rdo;说着便要扶他躺下休息。
太子却不肯,挣脱了他的手,坦诚道:&ldo;不,你听我把话说完。咱们兄弟俩虽然从小一起长大,可平素来往并不多,上次额娘把你犯错的证据给我,我心中虽然不信,却还是存了半分怀疑。如今一看,我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rdo;
他说着,从枕下摸出德妃jiāo与他的那个信封来,塞在四阿哥手里,&ldo;这个德妃娘娘给了我后,我还从未看过,现在还给你,从此你我兄弟便是一条心,我永远都相信你。&rdo;
四阿哥迟疑了一下,接过了那信封,用力地点了点头,又扶着太子躺下了,好言安慰了他几句,直看着他安歇下了,这才从毓庆宫出来。
僻静的甬道中,四阿哥轻轻地开了那信封,却是从中抽出一张白纸来。他看得一愣,顿时明白过来德妃此举不过是警示于他,并不是真的要把他的把柄jiāo与太子之手。这样一想,他脸上不禁露出一丝笑意来,暗道额娘毕竟是额娘,就算希望他保太子,却也不会故意害他的。
永和宫里,有小宫女正在后殿的廊下浇花,见了四阿哥沿着游廊进来,正要高声禀报,四阿哥却笑着抬手止住了她,笑道:&ldo;我自己过去吧。&rdo;
他的脸上很少有这样轻快的笑容,那小宫女看得一愣,有些傻呆呆的,待他走过去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都没向他请安。
他步子极轻快,迈上台阶来到廊下,就听见翡翠在屋内喜气洋洋地说道:&ldo;主子,十四阿哥可真孝顺,每回得了战利品都往宫里送。&rdo;
四阿哥脚下便不由得顿了顿,停在了门外。
屋内,德妃看着桌上堆放的各种流光溢彩的珠宝,嘴边也浮上了一抹欣慰的笑意,口中却淡淡地吩咐道:&ldo;把这些连同本宫私藏的宝贝一算一下,送去给各大臣们,就说是十四阿哥孝敬他们的。&rdo;
翡翠听了有些不解,问道:&ldo;主子,这几年你已经以十四阿哥的名义送了他们不少的东西了,还要再送吗?&rdo;
听素来聪慧的翡翠问出这样的话来,德妃不禁笑了,瞥了她一眼,轻声解释道:&ldo;眼下皇上宠爱老八,我以保太子的名义要老四对付他,是输是赢还不知道。倘若赢了,对付太子倒是轻而易举;倘若输了,少不得还需要大臣们的支持。钱财是身外物,去了还会回来的。地位要是保不住,就什么都没有了。&rdo;
翡翠顿时明白过来,低声应道:&ldo;是。&rdo;
四阿哥默默地站在门外,德妃的声音缓慢而又温柔,往常与他说话也是这般,可此刻听来却叫他冷彻心扉,原来,在她的心目中,他也不过是一枚棋子,所有的谋划都只是为了她的另一个儿子,他的十四弟。
金枝从外面进来,见四阿哥独自一人怔怔地站在门外,不觉有些纳闷,奇道:&ldo;四爷,您来了怎么不进去给额娘请安啊?&rdo;
她这样一问,屋中顿时没了声音,片刻后,翡翠掀起了竹帘,笑着迎了出来,&ldo;四阿哥,四福晋,你们来了。&rdo;
金枝冲着翡翠点了点头,转头却见四阿哥脸上仍是一片漠然之色,像是没看到翡翠一般,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ldo;四爷!&rdo;金枝叫道,回头又诧异地看了看翡翠。
翡翠脸上勉qiáng露出些笑容,问金枝道:&ldo;福晋来看娘娘?&rdo;
金枝有心追了四阿哥去,可来了永和宫不见德妃就走却是十分失礼的,于是只得跟着翡翠进了屋内,问德妃道:&ldo;额娘,他怎么了?&rdo;
德妃想不到自己瞒了这么久的事qg竟然就这样叫大儿子知道了,不禁皱眉叹息一声,轻声道:&ldo;都怪额娘不好,进宫这么多年还没学会管住自己的嘴。&rdo;
金枝不知缘由,还以为是德妃训斥了四阿哥,所以才引得他不高兴,听德妃这样说,忙上前扶了德妃的手,劝道:&ldo;额娘是长辈,教训他几句也是应该的,额娘快别自责了。&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