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君毅很清楚,宗老爷子虽然暂停了宗衍在公司里的一切事务,让三子宗启山接手,但是并没有向外宣扬,其实就是留了余地,在等宗衍及时回头。
毕竟是宗老爷子钦定的继承人,如果宗家其他的子孙里,有在能力手段上能与宗衍比肩的,老爷子又哪里会按兵不动这么久,还默许他打这个电话,来劝解说和?
要知道即便是不宣扬,宗衍久不露面,也难免会引起各种猜测,认为太子爷地位不保。而人心浮动起来,时间拖得越久,越是对他不利。
而罗君毅也是打从心眼里不希望宗衍行差踏错,他还真就想不通了——
宗家的男人明明个顶个的风流,以宗衍的相貌身家,想有多少女人不都是手到擒来、天经地义的事情,怎么就非要为了一个女人,跟老爷子硬扛呢?
“阿衍,”罗君毅语重心长,“罗叔说句不中听的话,宗家并不是没人了,老爷子虽然偏向你,但是真要下定决心另选他人,你三叔五叔,下面的宗澜宗瀚宗淅,都不是不能考虑。”
宗衍无声地笑了笑,何止是不是不能考虑,近些日子里,祖父对三叔五叔多有倚重,还过问了二叔的情况。一方面是做给他看,让他知道他不是不可替代,另一方面,未免没有两手准备,考虑拉拔三叔五叔的意思。
不知道祖父现在是不是在后悔,之前没有出手干涉,坐视他与二叔相斗,任他把二叔的势力拔除干净了?
年轻人都有傲气,出色如宗衍更是矜傲非常,罗君毅只当他是不以为然。
罗君毅点到为止,转而继续道:“你现在只是一时沉迷,要美人不要江山。可是人心,是最不可靠的东西,你以为没有了江山,美人还会对你不离不弃吗?那个女人,她和宗澜似乎也挺熟?你能确定,她不是在两头押注?”
宗衍的心头没来由地涌起一股烦躁。
封窈当然不会两头押注——那个懒女人,连他一个都嫌麻烦,这可是她那回不小心说出口的心里话,又哪里会做两头押注这种劳心费神的事情?
然而这并不能让宗衍的心情好上那么一星半点。
想想,他的未婚妻不会出轨,不是因为爱他爱得无法自拔,对他死心塌地,而只是因为懒,嫌麻烦,才不会越过那条界线。
如果由她来选择,她恐怕是会像她跟朱婶说的那样,出了山庄就不会再跟他有任何瓜葛了。
甚至在寿宴之前,他放任了他要跟封嘉月订婚的消息流传开,她知道了,不是依然没有任何反应吗?
清早的好心情被破坏殆尽,宗衍强压下烦躁,“罗叔不必担心,窈窈的品行我很了解,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烦请罗叔多注意一下祖父的身体,不要让他太过操劳了。”
罗君毅叹了一口气。
越是有能力的英才,就越是就有自己的想法,有坚持己见的魄力。成大事者,正应如此。
然而这样的人犯起倔来,也实在令人头疼。
更头疼的是祖孙俩一样的倔——宗老爷子又何尝不是固执难动摇,那个黎韶华,跟了宗庆山这么多年,还不是没有名分,她和她的一双儿女,老爷子不也依然连见都不见一面么?
真是红颜祸水,罗君毅不免对那个封家的私生女生出了一股愠恼,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这么一号角色,偏偏把宗衍勾得五迷三道,比宗庆山对黎韶华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罗君毅又叹了口气,“若是你想通了,告诉我一声,罗叔这张老脸,在老爷子面前勉强还能说上两句话,搭个梯子递个台阶,还是能尽力而为的。”
宗衍知道罗叔这算是非常的推心置腹了,这份心意他不能不领,“谢谢罗叔,叫您为我操心了。”
……
结束了通话,宗衍俊脸上神色凝肃,垂眸又拨了个电话,吩咐下属道:“密切注意老爷子那边的动向,如果有涉及到封小姐的事情,我要及时知道,一个字也不许漏掉。另外再调两个人保护封小姐,一切以她的安全为要。”
祖父是个精明的商人,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对他的悉心栽培,和作为继承人人选的考验,在祖父眼中,未尝不是一种投资。
一个精明的商人,不会轻易放任投资付诸东流。罗叔说和失败,祖父可能会从其他方面下手。
别的宗衍都不担心,即便对手是积威甚重的祖父,他也不怵。他只担心祖父盯上封窈,会给她带来麻烦,甚至是危险。
不仅如此,还有另一点令他难以启齿的担忧——
如果封窈知道祖父反对这个婚约,因为这个婚约,她可能要面临一些她最讨厌的麻烦……
她会不会心生退意,想要放弃算了?
宗衍不管怎么想,都觉得要是老爷子出现在封窈面前,威逼她离开他,出于怕麻烦的心态而爽快地答应,都更像是她会做的选择。
说不定还会松一口气,庆幸终于能摆脱这个她本来就不情不愿的婚约……
这认知很难不令人感到挫败——宗衍回想自己二十来年的人生,虽然不是完全的平畅顺遂,然而只要他想得到的东西,没有一样得不到的,任何的逆境,哪怕是那场险些要了他的命的车祸,他都能跨越过去,重新夺回掌控。
然而在遇到封窈之后,一些他从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像是顾忌,忐忑,心伤,嫉妒……这些在之前会被他嗤之以鼻、认为根本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却让他尝了个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