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年江代出慢慢懂事了,明白自己只是一味抗拒去首都,只会让他爸妈在首都那二位面前为难,所以他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一中。只有考上了,他才有底气跟江致远和付雅萍争取留在锦阳。
年美红心情复杂地叹了一口气,“是,你们张老师还夸你用功,说你成绩进步了,冲刺一把兴许真能考上。”
江代出等了几秒,见他妈没有要生气的意思,欣喜地凑到年美红跟前说出自己的想法:“首都那二位不是看不上子弟中学嘛,等我考上一中我就去和他们说我要留在锦阳,不去那边了。”
没有真心爱孩子的父母会因一己私欲让孩子放弃更好的机会,埋没在局限的环境里。江代出要是能留在身边,年美红比任何人都高兴,但同时也忧虑,试探着问:“那如果考不上呢?”
“我一定考上,妈你相信我。”江代出一脸成竹在胸。
虽说他的成绩还没有进步到稳进一中,但从不焦虑和盲目乐观也是他一项独特技能。这一点让贺繁很欣赏,也很羡慕。
“妈妈不是不相信你,就是吧凡事都有个万一,考试这东西要看运气,最没准儿了,万一真就没考上你怎么打算?”
江代出明白他妈的意思,心一横道:“我就不走,首都那二位还能把我绑去不成,再说就算他们把我绑去我也能想办法回来。”
年美红没料到他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想做一件事会有这么强的决心,半喜半嗔地推了把他的脑袋,“你快把这个想法给我收了,在南山离开大人跑了就算了,要真敢从首都一个人往回跑我可不是就拧你耳朵了!腿给你打折!”
江代出最会分辨他妈的气话,也能看出他妈疼他,把脑袋搭在年美红肩上腻腻歪歪道:“妈妈,反正我是不会离开你的,你才是我妈妈,就别赶我走嘛。再说万一有人欺负贺繁怎么办,有我在不是能给他撑腰嘛对吧。”
六年级的江代出已经有至少三四年没喊过“妈妈”了,他觉得自己是大小伙子了,喊“妈妈”害臊,平时都只喊一个字。但他现在就是想这样叫一叫年美红,撒一撒娇。
眼泪在眼圈里打起转来,年美红无奈又心软地抚摸江代出的发顶,心想这孩子头发可真硬,难怪死有主意呢,跟贺繁那种顺顺溜溜的发质完全不一样。
“妈妈怎么可能赶你走啊,你是妈妈的心肝宝贝,在妈妈身边呆一辈子妈妈都愿意。”
江代出抱着年美红的胳膊晃啊晃,“妈,我不去首都,我一定会考上一中,让首都那两位同意的,你相信我。”
“好,妈妈相信你,但你也别压力太大啊。”年美红轻轻拍拍他的脸颊,心里疼的紧。
“我哪也不去,我要在妈妈身边呆到七老八十。”
年美红笑了,“妈妈可活不到你七老八十。”
江代出还在耍赖,“能,怎么不能,你肯定长命百岁。”
“好,妈妈长命百岁,你就在妈妈身边,等以后成家了,妈妈给你带完儿子带孙子。”
江代出对娶老婆生孩子这事还没概念,只是总听大人们挂在嘴上说,就默认男孩会干这个事,眨巴着眼睛问:“那你给贺繁带吗?”
或许是因为始终拥有足够多的爱,贺繁又从来不争不抢,早从很久以前江代出对父母的占有欲和危机意识便消除殆尽。有时想到贺繁从小没人疼,还会替他心酸,不吝于分享出自己拥有的母爱给他。
当然江代出不可能对谁都这样,他对贺繁好是因为贺繁对他好。
每次挣扎不想下床去关的灯,最不愿意换的床单被套,犯懒不去捡的掉在桌下的笔帽,看着头疼又不得不交的作业,贺繁总是会默默帮他把这些琐事弄好。
是那种不言不语,妥贴实在,润物细无声的好。
就说他妈那么好的人,亲生的孩子又怎么会差呢?连长得都比别人好看。
听他这么一问,年美红卡了个壳,倒是江代出嘿嘿乐了,“妈,你放心,我大了,不小心眼儿了。”
年美红也笑,“带,我都带行了吧。”
“妈,等我跟贺繁上了一中,你能给我俩买自行车不?我想骑车上学。”
年美红犹豫了下,“一中离家多远,你骑得动,小繁哪行啊。”
江代出觉得也是,“那买一辆吧,我后座带他。”
“行,回头先去店里看看。”
外面忽然传来门锁的拧动声,年美红以为贺伟东回来了,出去一看是贺繁洗好了澡,弯身在洗手间门口试图修理坏了的门锁,见她出来抬了头说:“阿姨,我觉得这个修不好了。”
这把锁坏了修修了坏,估计是寿终正寝了,年美红干脆说:“别冻着,快进屋把头发擦了,回头我让你爸换个新锁。”
江代出也跟着出来,脸上笑模样一下消失了,“他哪有心思管家里的事,一有空就去找那个老齐喝酒,今天又去了吧。”
年美红听他这样说,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声轻怪:“大年,你不能这么说你爸。”
江代出的犟劲儿上来了,“都几点了他还不回来,我看他是想再摔断一回腿。”
孩子对父亲的不满非一日之寒,年美红也劝说不动,还记得贺伟东喝酒骑车摔骨折那次,江代出跑回来一见他爸打着石膏缠得绷带的腿就难受哭了。当时贺伟东跟孩子保证了再不喝酒,结果只坚持到腿养好又故态复萌,难怪孩子会生气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