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邻居的未来,在不愁吃穿的人群中被激烈讨论。
更多的人在讨论是十一月底颁布的《关于全面进行城镇住房制度改革的意见》。
有人猜测以后是不是要取消福利分房了,更多的人认为这只是要严格规范福利分房,要杜绝关系户分房。
这件事对于紫金科技的员工来说,就像鸡蛋涨了一毛钱一样,他们无所谓,紫金科技本来就不分房,不过他们中进公司早的人早早的就已经买到商品房了。
公司里还有老九厂的员工,午休的时候拿当初挥着起子敲领导门的员工当笑话说。
只有助理小雪笑不出来。
她的家里就是条件很一般的工人家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家里倒数第二新的电器是父亲工厂十年前发的员工福利——电风扇。
最新的电器就是小雪在工作以后,在安夏的劝说下买的。
现在她家住的是公租房,与后世的政府公租房不一样,是厂里的公租房,每个月给厂里十几二十几块钱的租金,从工资里扣。
可是现在人人都在传那个房改意见,都说以后不会有这么便宜的公租房了,要么买下来,要么别人把房买了,全家滚出去睡大马路。
小雪非常的焦虑,她的妈妈刚40多岁,就已经被内部自己是个废物。
“这是上一个版的,我要的是昨天开会讨论后修改的新版本。”安夏指着文件说。
小雪一惊,低头一看发现确实弄错了,打印的时候没注意看文件名:“对不起,我马上重打。”
安夏打量着她的脸:“你怎么了?最近有点魂不守舍,谈恋爱啦?”
小雪低着头,结结巴巴地问:“没什么……安总,牡丹厂,或者明光文具那边,需要钳工吗?”
“钳工?是八级钳工吗?”这是安夏对各种机械工种的印象,就如同知乎微博人均985211一样,感觉八级钳工应该是个标配。
小雪涨红了脸,摇头:“不是,是四级钳工,在工厂里干一辈子了,现在才45岁,不知道干什么好。”
四级钳工也就是中级水平,干了七年就能考,指点指点新人还是可以的,成为一个项目组的大拿还远远不够。
何况纺织厂和文具厂也确实不需要钳工这个岗位。
“你们有问过其他机械厂吗?”
小雪低下头:“都问过了,现在都在开源节流,优化岗位,只有往外撵人,没有再往里招的。”
“现在形式不好,实在没有办法。那她有没有什么别的才能,比如织个毛衣,做个家具手工什么的,上次不是李工的妈妈做了一套钩针小垫子,还被外国人看中了吗?”
“她不会……”小雪声音变低了。
安夏想了想:“那她会写东西吗?中国货上面好多卖家都没什么文化水平,商品描述就写一行’布鞋,什么颜色都有,什么尺码都有’,让人完全没有购买的,我正好想找个人来做收费文案,描述描述这个布鞋是多少个人手工纳底,是民族文化的结晶,最好再编个小故事……这种可以吗?”
六七十年代还是有不少文艺女青年的,很多工厂里的女工也爱看看诗集,安夏觉得这个要求不算刁难。
“……她也不会。”说到这里,小雪自己都觉得好惭愧,怎么自己妈妈这个不会,那个也不会,就连本职工作的钳工也不是最出挑的。
安夏也没招了:“那你回去问问她,会什么,要是能帮得上忙,就跟我说。”
小雪的妈妈是许多人的缩影,本职工作干得不温不火,只求不出错,其他爱好杂七杂八,就是没有一个精通到可以用来换钱。
当行业整体崩塌,就彻底迷失了方向,不知道应该往哪里去。
过了几天,小雪的精神越发疲惫,下眼睑挂着两块大大的青色。
“没睡好?”安夏惊讶地看着她。
小雪点点头:“我妈最近在研究怎么做麻辣鸡,我这几天早上起来帮她拌料。”
餐饮业,易学难精,不过只要做得不难吃到家,找个好地方,混个糊口的钱应该还是没有问题的。
“在哪儿做?”
“桂花营。”
“哟,可以啊,三个大学,那生意肯定很好。”
“嗯,就是现在竞争越来越激烈,没工作的人太多了。我爸也接到通知,厂里要把他优化下去了……”小雪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