u0002沈春酌在席间喝了三两盅的清酒,热气上来了也依旧昏昏沉沉地不得清醒,人比平时迟钝些,也就只好顺势装得娴静乖顺。
那严夫人见她一脸的潮红,像是迎面铺上的胭脂红粉从肤底浮上来,又是心生怜惜,亲自打发她得空出去散酒观星。
院子里散乱的小厮女婢都忙得脚不沾地,沈春酌一路顺着花亭向外,等她迷迷糊糊地挥开了花园里的帐子,抬头一看前堂正是酒酣之时,这才反应过来前面已经是男客的宴面了。
沈春酌放下碧纱帐要转身,却听见一个急匆匆的脚步跑了过来,嘴里含着:“春酌、春酌……”
这声音极为的熟稔。
会这般急匆匆叫着她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沈春酌借着假山乱石避了避四周显眼的角落,方才去看身后跟过来的纪鸿璟。
一转身就见端安王满脸的哀怨忧伤,要不是夜色迷蒙,他有意无意地抬着袖子擦了好几次眼泪,沈春酌都权当自己没有看见他哭。
沈春酌一看他那模样便笑出了声,捂着袖子装模作样地轻咳掩了过去,声音都显得温柔了些:“你来这里做什么?”
瞧上去还算是稳重的端安王爷期期艾艾:“我、我特地拜了好几家的进士宴,就想着来看看你,若是你真的嫁去了江南,我……我怕是见不着你了……”
“不会的,”沈春酌道,“不是圣上亲言,此批新晋进士日后还得回京——”
话还未完,便被端安王爷急急叫道:“别、别回来了……我宁愿见不着你,你也别回这地方来了——”
他的话让沈春酌难得地愣了一下,半晌,她才垂头笑了一声:“见也见了,回去罢。”
“春酌、春酌——”端安王抹抹眼睛,欲行又止,“你去了江南,若是有哪里不顺心的,你大可以与他和离了,钱财不必挂心,我会着人给你置办些私产,你便是从此往后不嫁了都行……若我日后出息些能谋个下江南的好差事,我们就来找你团聚……”
纪鸿璟越说眼泪越是呜咽混沌,眼睁睁看着她混入了黑暗的廊道里,终于忍不住泣不成声:“你要好好的,这样我与母亲才能放下心……”
沈春酌掀开碧纱的手微微一顿,复又钻入了一道不显眼的碧纱里而去,直到身后哀哀的纪鸿璟哭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擦干了眼泪反宴而去,她这才从青灰的纱帐下探出了身,默默地叹了一声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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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冬之后日子便不太安稳了。
沈春酌病里缠缠绵绵不见好,便先听见流言四起,传说些流言:什么端安王爷并非先帝龙脉,不过是胆大包天的安太嫔秽乱后宫!
沈春酌出了小轿,抬头便见这号称绝胜烟柳满皇都的百年酒家也不过食客寥寥,便知没什么花期可看了。
赏菊来晚,见梅又早,此时此刻偏有些不尴不尬的时机,她也没空懊恼,随着当家的主母沈夫人一路进了酒楼。
楼阁之间一拍一案,在讲着些奇闻异志,正说到“那柳家大人好不讲理,名为当朝相,却是摇尾人,偏就起了明争暗斗之心!竟是不顾家国圣尊,送去美貌女子用以争宠,以求功名利禄昌盛不竭!”
酒楼里正是官眷一堂,所坐皆是些名门闺秀之家,沈家一行人在其中并不扎眼,也毫不黯然。
沈春酌循着常人一般要了几样简单的茶点,还不等尝,便闻不远处的说书人正常念言道:“女子圣意衰,便起暗度心,谋取家中小庶女,赐名进了殿承恩,此去方是圣意隆,经久不过得皇恩,子女双全飞枝头,不料竟是杜鹃生——杜鹃生!!!”
末尾的三字铿锵有力,沈春酌抬着茶盏的手猛然打翻,惊得一旁沈夫人也偏头来看,横眉冷竖牙关咬紧,却生生憋了回去。
不一会儿,沈如歌便得了母亲的令,坐到了她的身畔。
“你平日里上不得台面也就算了,这是什么场合,你竟也这般模样?!”
沈春酌不欲与她多起争端,安安静静地听着她斥咄了一番,等她骂得口干舌燥了,这才有意无意地问:“案上说书人,说的是话什么?”
沈如歌偏头瞧瞧帘子后遮起的一案一拍,也不知说的是什么东西,因着前些日子的事也不想对她有什么好脸色,只道:“没见识的东西,这便是百味园里一个说书的而已,说的不过就是不入流的轶事传闻,谁跟你似的土包子,什么都没见过的穷酸样!”
沈如歌也不愿与她在一处儿,呵斥完她转身也就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