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梅宅之中乱做了一团,有的小厮婢女已经蹲在檐下哭泣,问管家自己何时又会被发卖出去,院子中安置的那些扬州美人已经隐隐约约透出想要出府的意思了。
灯亮到三更,沈醉摆弄着桌上的杯具,听着姜伯渔抚着胡须笑。
“你真不想杀他?”
沈醉顿了一下,偏头看了一眼纪松岫:“我现在杀他,坏处远比好处多。”
“是嘛,现在杀你,为时晚矣。”姜伯渔大笑,“若要杀了你,头一次同榻而眠之时你就该死!”
“太傅!”纪松岫微微蹙眉,咳了一声。
“好了,不拿你打趣。”姜伯渔微微正色,“此事未必是他们所作,谁不知道这是掉脑袋的蠢事,可是既然出了这样的事,他们反应迅速,就索性用到底。要是顺势摘了皇帝臂膀,就是一石二鸟的划算。”
御前的人就是皇帝的人,御前的事就是皇帝的事,刘萧捏权十多年,会看不出新皇的野心?
他们这是有意弄权专政,赶新君为傀儡皇帝。
姜伯渔抚弄胡须,说着:“刘萧二人若是扶持端安王登帝,境遇只会比这再差。谁也没有料到最后会是你登基,京都刹时四动,水便浑了起来。”
“这是好时机,”纪松岫道,“总不能满朝全是他们的人,我也插点儿足进去。”
“你安插的人手还是让他们起疑了。于是就干脆抓了个明面的——”姜伯渔指指沈醉,“可是他的身份又清理得过于干净,什么把柄都抓不到。”
“有人围困必定有人相救,谁先坐不住谁就先撞网。”姜伯渔目光灼灼,“你怎么说动了宋家那个小将军的?”
沈醉静了,纪松岫也静了。姜伯渔若有所思,点头:“行罢,美人计也是好计谋嘛!”
“叫人谁也别拦着周有为,他牟足了劲要去世家面前博脸面,所有的底牌都会慢慢打出来。”姜伯渔道,“今日去了个宋小将军,必定就是周有为的第一剑,事情便再一次绕回了边军身上,军饷的事,大家伙心知肚明,刘奉这次要顺坡赶驴就难了。”
白正业听着周有为絮絮叨叨半晌不得要领,开始觉出些腻味来,面上不显分毫,叫了女婢给她送茶,那婢女生的娇媚,周有为目色垂涎,看了半晌才假模假样的饮了茶水。
白正业看在眼里,却当不瞧,有意让婢女引他出去。
却不想此时来了人,凑在周有为面前嘀嘀咕咕几句,周有为忽而面露喜色。
“大人料得不错,果真会有人去瞧沈醉!”周有为大笑,“先是去了几个和尚,然后宋家留在京都的那个小幺子。”
白正业听见是宋铮,皮笑肉不笑的附和了一声,捧着茶杯道:“宋小将军与他年岁相当,又都是御前当差,不稀奇。”
“哎呦,我的指挥大人,这还不是勾结吗?”周有为道,“他宋铮是边军留在京都做质的,殿前侍卫都是为了看守他,摸到了大人原本该有的位置,那不是有人从中作梗我是信也不信!”
白正业脸色依旧,朝着皇城微微俯首作揖:“圣意如此,想来小宋将军有过人之处也未可知。”
“是!”周有为点头,只是不忿,“大人大度,可我为大人抱不平!”
白正业依旧不说话,沉吟半刻,忽而笑了:“那是边军的脸面,罢了。我也没什么不能受的气。”
周有为急道:“我知道他是边军在这儿的脸面,可是咱们朝里从来不欠他宋家什么,说粮草也好军饷也罢,难道就只有他们边军缺吗?去岁险些不发朝俸,不也给了边军粮饷。”
“那依大人,我该如何?”
“按下他宋铮去啊!这一招不仅可以杀杀边军气焰,而且那沈醉必然是保不住了。”周有为拍着手,“一石三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