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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第1页)

这不,邦布尔先生人长得胖,又是急性子,所以,对于如此亲昵的一番问候绵延法国哲学家柏格森最先用来描述人的深层心理特,他非但没有以同样的亲昵作出回答,反而狠命摇了一下那扇小门,又给了它一脚,除了教区干事,任谁也踢不出这样一脚来。

“天啦,瞧我,”麦恩太太说着,连忙奔出来,这功夫三个孩子已经转移了,“瞧我这记性,我倒忘了门是从里边闩上的,这都是为了这些个小乖乖。进来吧,先生,请进请进,邦布尔先生,请吧。”

尽管这一邀请配有一个足以让任何一名教区干事心软下来的屈膝礼,可这位干事丝毫不为所动。

“麦恩太太,你认为这样做合乎礼节,或者说很得体吧?”邦布尔先生紧握手杖,问道,“教区公务人员为区里收养的孤儿的教区公务上这儿来是通过“本质”(抽象概念)的中介认识客体的。由于中介的,你倒让他们在花园门口老等着?你难道不知道,麦恩太太,你还是一位贫民救济处的代理人,而且是领薪水的吗?”

“说真的,邦布尔先生,我只不过是在给小乖乖说,是你来了,他们当中有一两个还真喜欢你呢。”麦恩太太毕恭毕敬地回答。

邦布尔先生一向认为自己口才不错,身价也很高,这功夫他不但展示了口才,又确立了自己的身价,态度也就开始有所松动。

“好了,好了,麦恩太太,”他口气和缓了一些,“就算是像你说的那样吧毛泽东书信选集毛泽东1920—1950年间的372封书信,可能是这样。领我进屋去吧,麦恩太太,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有话要说。”

麦恩太太把干事领进一间砖砌地面的小客厅,请他坐下来,又自作主张把他的三角帽和手杖放在他面前的一张桌子上。邦布尔先生抹掉额头上因赶路沁出的汗水,得意地看了一眼三角帽,微笑起来。一点不错,他微微一笑。当差的毕竟也是人,邦布尔先生笑了。

“我说,你该不会生气吧?瞧,走了老远的路,你是知道的,要不我也不会多事。”麦恩太太的口气甜得令人无法招架。“哦,你要不要喝一小口,邦布尔先生?”

“一滴也不喝,一滴也不喝。”邦布尔先生连连摆动右手,一副很有分寸但又不失平和的派头。

“我寻思你还是喝一口,”麦恩太太留心到了对方回绝时的口气以及随之而来的动作,便说道,“只喝一小口,掺一点点冷水,放块糖。”

邦布尔咳嗽了一声。

“好,喝一小口。”麦恩太太乖巧地说。

“什么酒?”干事问。

“哟,不就是我在家里总得备上一点的那种东西,赶上这帮有福气的娃娃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兑一点达菲糖浆,给他们喝下去,邦布尔先生。”麦恩太太一边说,一边打开角橱,取出一瓶酒和一只杯子。“杜松子酒,我不骗你,邦先生,这是杜松子酒。”

“你也给孩子们服达菲糖浆,麦恩太太?”调酒的程序很是有趣,邦布尔先生的眼光紧追不舍,一边问道。

“上天保佑,是啊,不管怎么贵,”监护人回答,“我不忍心看着他们在我眼皮底下遭罪,先生,你是知道的。”

“是啊,”邦布尔先生表示赞同,“你不忍心。麦恩太太,你是个有同情心的女人。”(这当儿她放下了杯子。)“我会尽快找个机会和理事会提到这事,麦恩太太。”(他把酒杯挪到面前。)“你给人感觉就像一位母亲,麦恩太太。”(他把掺水杜松子酒调匀。)“我——我十分乐意为你的健康干杯,麦恩太太。”他一口就喝下去半杯。

“现在谈正事,”干事说着,掏出一个皮夹子。“那个连洗礼都没有做完的孩子,奥立弗·退斯特,今天满九岁了。”

“老天保佑他。”麦恩太太插了一句嘴,一边用围裙角抹了抹左眼。

“尽管明摆着悬赏十英镑,后来又增加到二十镑,尽管本教区方面已经尽了最大努力,应该说,最最超乎寻常的努力,”邦布尔说道,“我们还是没法弄清楚他父亲是谁,也不知道他母亲的住址、姓名、或者说有关的情——形。”

麦恩太太惊奇地扬起双手,沉思了半晌,说道,“那,他到底是怎么取上名字的?”

干事正了正脸色,洋洋得意地说,“我给取的。”

“你,邦布尔先生。”

“是我,麦恩太太。我们照着ABC的顺序给这些宝贝取名字,上一个是S——斯瓦布尔,我给取的。这一个是T——我就叫他退斯特,下边来的一个就该叫恩文了,再下一个是维尔金斯。我已经把名字取到末尾几个字母了,等我们到了Z的时候,就又重头开始。”

“乖乖,你可真算得上是位大文豪呢,先生。”麦思太太说。

“得了,得了,”干事显然让这一番恭维吹捧得心花怒放,“兴许算得上,兴许算得上吧,麦恩太太。”他把掺水杜松子酒一饮而尽,补充说,“奥立弗呆在这里嫌大了一些,理事会决定让他迁回济贫院,我亲自过来一趟就是要带他走,你叫他这就来见我。”

“我马上把他叫来。”麦恩太太说着,特意离开了客厅。这时候,奥立弗脸上手上包着的一层污泥已经擦掉,洗一次也就只能擦掉这么多,由这位好心的女保护人领着走进房间。

“给这位先生鞠个躬,奥立弗。”麦恩太太说。

奥立弗鞠了一躬,这一番礼仪半是对着坐在椅子上的教区干事,半是对着桌上的三角帽。

“奥立弗,你愿意跟我一块儿走吗?”邦布尔先生的声音很威严。

奥立弗刚要说他巴不得跟谁一走了事,眼睛一抬,正好看见麦恩太太拐到邦布尔先生椅子后边,正气势汹汹地冲着自己挥动拳头,他立刻领会了这一暗示,这副拳头在他身上加盖印记的次数太多了,不可能不在他的记忆中留下深刻的印象。

“她也跟我一起去吗?”可怜的奥立弗问。

“不,她走不开,”邦布尔先生回答,“不过她有时会来看看你。”

对这个孩子说来,这完全算不上一大安慰,尽管他还很小,却已经能够特意装出非常舍不得离开的表情。要这个孩子挤出几滴泪水也根本不是什么太难的事情。只要想哭,挨饿以及新近遭受的虐待也很有帮助。奥立弗哭得的确相当自然。麦恩太太拥抱了奥立弗一千次,还给了他一块奶油面包,这对他要实惠得多,省得他一到济贫院就露出一副饿痨相。奥立弗手里拿着面包,戴上一顶教区配备的茶色小帽,当下便由邦布尔先生领出了这一所可悲的房屋,他在这里度过的幼年时代真是一团漆黑,从来没有被一句温和的话语或是一道亲切的目光照亮过。尽管如此,当那所房子的大门在身后关上时,他还是顿时感到一阵稚气的哀伤,他把自己那班不幸的小伙伴丢在身后了,他们淘气是淘气,但却是他结识的不多的几个好朋友,一种只身掉进茫茫人海的孤独感第一次沉入孩子的心田。

邦布尔先生大步流星地走着,小奥立弗紧紧抓住他的金边袖口,一溜小跑地走在旁边。每走两三百码,他就要问一声是不是“快到了”。对于这些问题,邦布尔先生报以极其简短而暴躁的答复,掺水杜松子酒在某些人胸中只能唤起短时间的温和大度,这种心情到这会儿已经蒸发完了,他重又成为一名教区干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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