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注意到历史上曾经有过许多惊人的相似之处。当‘石墙’杰克逊垂死的时候,他的最后一句话是:告诉A·P·希尔,更好地训练他的步兵吧。真凑巧,一年后,当罗伯特·李将军死的时候,他的遗言也是:希尔,训练更好的步兵。拿破仑临死的时候则只是说:‘军队向前进’”。
“将军”停顿了一下,温和地看着肯尼,仿佛在看自己的儿子。他点燃自己的玉米芯烟斗,往空中喷吐出几个烟圈,动情地对肯尼说:
“无论我今天、明天,或者任何时候死去,如果你能听到我的话,你一定会听到我说:‘乔治,更好地造就第五航空军吧!”
在 一些记者眼中,麦克阿瑟跟肯尼是另外一种关系。麦克阿瑟大吹大擂的“重返菲律宾”,吸引了美国的一些著名记者们来采访,其中包括享有盛名的A·H·苏兹贝 格和T·卡特莱奇。在苏兹贝格先生面前,麦克阿瑟手舞足蹈,做出相当夸张的姿态。同时,却把手放到肯尼个将头上:“在这里,你看——”他愉快地说着。
“关于我的孩子,我能告诉你什么呢?”
肯尼这个战功辉煌的陆军中将,在麦克阿瑟眼里只是一个受表扬的学童,而他自己则是肯尼的指导教师。
“乔治,你是我一生中的快乐。”
对 于这个被毫无缝隙的自我狂包围起来的老人,记者能说什么呢?卡特莱奇先生写道:“他有一个说话极富于魅力的官员的形象,我们以往的经历中从未见过这种人。 他把自己当成整个战争的缩影,他开口闭口就是‘我的’步兵,‘我的’炮兵,‘我的’人,‘我的’战略。他自称有无限丰富的军事经验和政治方略,他既相信宿 命又认为驾驭了命运。我和苏兹贝格都同意:我们再也不会遇到比他更利已主义的人了。没有谁能比他还具有更强的自我中心意识和更强的能力,只有他的死才能阻 止他回头。”
记 者团到来给麦克阿瑟增加了荣耀,也添了压力,使他不得不拿出象样的战绩来。麦克阿瑟装出一副轻松的劲头,一方面关照记者们不要乱跑,小心让日军捉去,战斗 到处都在进行,另一方面他说莱特的日军已经无望。他在阳台上同记者谈总统竞选,回答记者问他是否有意竞选总统的问题——他害怕失败,他吃不准选民们会不会 选他。他还谈起艾森豪威尔在欧洲的形势。他兴致勃勃地谈到最近陆海军之间的棒球比赛。当他得知西点军校队以22比7大胜安纳波利斯海校队的时候,利用军线 打电话向西点队的“红布雷克”祝贺,并且还拍发了热情洋溢的电报:“最伟大的全陆军队,我们要用结束战争来庆贺你们的光辉绝伦的成功。”
由 于麦克阿瑟坚守在普莱斯旅馆指挥部中,那里成了一个巨大的真空吸盘,把记者们弄得神魂颠倒。可是军人们走进那里心情就大不一样了。陆军为敌人的顽抗烦躁不 堪。空军为天气忧心仲仲。海军对新出现的日本自杀飞机——大规模地利用现代兵器进行自杀性袭击——手足无措,而他们必须把二十余万陆军从自杀飞机的冀下护 送到吕宋西北岸。一位记者无意中发现金凯德中将就在麦克阿瑟床前一英尺的地方听他训斥,简直象个初登法庭的实习律师。麦克阿瑟的手臂在空中挥舞,手指几乎 碰到金凯德的鼻子上。道格一次又一次地停下来,呵斥一顿,又继续踱步,象个傲慢的土耳其国王。金凯德死不让步,他认为没有陆基飞机的掩护,根本无法保证吕 宋登陆部队航渡中的安全。
麦克阿瑟咆哮着:“那要他们的军舰干什么?”
心 细如发的记者立刻捕捉到灵感。“将军”说到战舰,用了 “他们的”,同他提到坦克和步兵说的那种“我的……”形成鲜明对照。麦克阿瑟对海军积怨已深:“美国海军有一个陈腐透顶的传统,谁要丢了军舰就一辈子被钉 到耻辱柱上了。难道美国人民给了你们船,不就是为了在同敌人打硬仗的时候使用它们甚至牺牲掉它们吗?”
托 马斯·金凯德一言不发,双手按在膝盖上,默默地承受道格拉斯的吼叫。金凯德是个保守的人。将军总有海军的传统。海军里面,上至司令官,下列信号手,都认为 军舰在同敌人舰队的交战中,即便沉没了,也是光荣的。而用来运兵护航,让廉价的自杀飞机撞沉,则毫无价值,而且深深引以为耻。这本无可厚非。陆军也是这个 传统:愿意打一场兵力火器齐全的凡尔登式的大会战,虽死而无憾,而不愿死在和自由射手纠缠的讨厌的游击战中。麦克阿瑟的责难实在没有道理。
“将军”见状,戏剧性地一改怒容。他突然躬身凑近金凯德中将:
“然而,托米(托马斯·金凯德的昵称),我同样很爱你。让咱们共进晚餐吧。然后给他们打个电报。”
他一直用“他们”这个代词来代表海军。
凡是派驻在莱特战区的美国记者,都对那个惊心动魄的战场作了生动的描述。
莱特湾是另一个安齐奥。日军昼夜不停地把炮弹、炸弹倾泻到狭窄的美军滩头阵地上,步兵小队和狙击手也利用丛林渗透到美军的防线里,铃木中将甚至组织了中重男中尉的空降敢死队“熏空挺队”在塔克洛班的机场上强行着陆,把机场破坏一番。
美军又处在瓜岛亨德森机场那种困苦不堪的境地。这些袭击,有意无意地指向了一个显著的目标——道格拉斯。麦克阿瑟。现在,山下奉文终于醒悟过来,那些照片和无线电广播全是真实可信的,麦克阿瑟就在塔克洛班。没有其他的人或者目标比他的价值更高了。
卡特莱奇先生告诉他的读者:“普莱斯旅馆被炮火打得千疮百孔,从里到外都是密密麻麻的机枪弹洞。我的房间墙上有一个弹洞张着阴森的大口,它是一周前的一颗20毫米机关炮的弹丸留下的。”
麦 克阿瑟就在这片炮火连天的地方走来走去。丝毫不加防范,也实在是无法防范。两名美军通讯兵就在他身边被流弹击毙,在他隔壁的房间里,十二名菲律宾官员被一 枚炮弹一齐杀死。敌人的射击目标如此集中,打得如此之近,一些人怀疑日军是直接冲着“将军”来的。一次袭击过后,一位参谋冲到麦克阿瑟的房间里,指着他墙 壁上的弹洞问他:
“他们是对着您打的吗7”
麦克阿瑟平静地说:“这次没打中。”
那个弹孔的位置离他只有几英寸远。
麦克阿瑟的私人医生埃凯尔伯格也看到一枚12。7毫米机枪弹从“将军”头旁一英尺的地方打穿墙壁。光十一月二十六日一天,普莱斯旅馆就遭到了三次空袭,敌机飞得几乎能擦着人的头发梢。然而,就在这震耳欲聋的恐怖啸声中,麦克阿瑟依旧大声发布命令。
关 于麦克阿瑟的勇敢问题在美军中议论颇多。从那首“战壕中的道路”小曲直到民主党人和海军派的报纸。说句公道话,凡是古今著名的统帅们,没有一个是畏惧死亡 的。你可以说麦克阿瑟有一万个缺点毛病,他是一个畸形的变态的人,可是他倒底并不缺乏勇敢。在一次猛烈的空袭中,由于日军的飞机压得过低,以至于美军防空 炮连的炮火几乎平扫。不知哪位二憨子炮手把一枚40毫米爆破弹射入麦克阿瑟的卧室里,炮弹穿过墙壁,落到地毯上,幸而没有爆炸。否则,整间卧室全会被炸 飞。第二天早餐,麦克阿瑟把那枚臭弹放到防空部队司令官的桌面上,他对惊慌失措的军官温和地说,
“比尔,让你的炮手们把瞄准点再稍微往高抬一点儿。”
在另一次日机的超低空突然袭击中,“将军”甚至不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