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元身体还好,只感染过一次风寒,然而黄老尚书就是不幸的那个,虽然之前看起来他的精神头非常充足,可毕竟是年过七旬的人,这么几场风寒折腾下来,人肉眼可见地消瘦下来,还留下了严重的咳疾,许清元不止一次见到他极力压抑着咳嗽的冲动,或者一手撑在墙边,另一只手捂着嘴狠咳不止。
她不禁恶意地猜测其中是否有被承乡侯气得不轻的缘故。当时黄老尚书想借机把张登从皇帝手中解救出去,但没想到经过许清元平日里的灌输洗脑,张登根本将黄老尚书的反应当作反向指路明灯,根本没想过他的奏请或许也是一种警示。承乡侯虽然聪明,但都是些粗人的小聪明,他既玩不过皇帝,还过于贪得无厌,即便最后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也只能怪自己。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皇帝对于张登的特殊对待已经不再是暗地里的,张登更是没城府的人,得势便张狂,他拿着鸡毛当令箭,对黄尚书一家多次发难,要说多大的刁难他倒没那个本事,小动作可是不断,可怜黄老尚书一大把年纪的人无论出于哪方面的因素还得对他多处避让,真是荒唐又可笑。
转过年来,许清元抽出一天开春后天气晴好的时候,去了陵水庵一趟。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石始盛开。陵水庵的桃花像是照应这首词一般开的灿烂明媚,许多京城富户带着家人过来上香顺便欣赏美景。脱雪捧着脸仰着头在桃花树下转圈,赞叹不已,许清元嘱咐她在这边等着,自己往庵中走去。
陵水庵占地面积不算大,但结构布局严谨质朴,非常庄严,是正经的佛门修行地。这里的香火虽然不如其他名寺旺盛,但也是常年不断的,她从道场经过,进入庵中正堂内,上面端坐着巨大的三世佛像,侧殿中是一尊观世音菩萨像。或许是尼姑庵的缘故,正堂香客远远不如观世音菩萨像前多,侧殿里面几个尼姑正盘坐在一侧烧香打坐念经,香客们一个接一个的上前跪祈观音保佑。
许清元不动声色地观察那些尼姑,并未发现有带发修行之人,黄嘉雪可能不在此处。她也没抱着第一次来就能见到人的想法,许清元与其他香客一起拜过菩萨真人,捐了些香火钱,准备在庵中吃一顿斋饭休息半天。
坐在桃花林里的脱雪还在欣赏着景色发呆,许清元叫上她去斋房,两人吃了一顿清清淡淡的斋饭,自然说不上多么好吃,但中正平和的味道却给人带来另外一种平静的满足。
下午道场有人宣讲佛法,两人去的还算早,没想到此处人却着实不少。
她拍拍旁边一位妇女的肩膀,捧出一张笑脸问道:“大娘,这是哪位大师宣讲,来的人竟这么多。”
大娘嘴上的痦子随着嘴巴一张一合动来动去:“这你都不知道,姑娘,你是第一回来吧?”
许清元点点头:“是呀,平日不怎么出门,所以不太清楚,劳您说明。”
“这位大师别看她年纪轻,但是讲佛法讲的可好了,你待会仔细听就知道了。”大娘说完转头看一眼道场,忙拽许清元一下,“快看,黄大师来了。”
这个姓氏……许清元心下一动,抬头望去。
一个穿着圆领海青的尼姑缓步走上道场中心,她垂着眼合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令许清元意想不到的是,那尼姑带着的帽子底下,分明是剃度过的样子,根本没有头发。
第106章
“佛家讲无常,若无法接受无常,人世间便是三界亦谓之苦海……”讲佛法的师太宝相庄严,声音柔缓,她将高深的佛法普惠众生,百姓们听得如痴如醉,神色也慢慢变得平和安静。
许清元对佛学所知不多,对于她来说信佛是一种思维方式,一种生活态度,她并不歧视或者觉得高深,但选择这种思想的人却是决意不入俗世的。如果面前讲学之人真的是黄嘉雪,许清元担心她已经决心远离红尘,那她来这一趟也是白跑。
长达一个多时辰之后,那位讲学的尼姑做了结语,行完佛礼后下台而去。许清元抿着唇慢慢跟在她身后。在走到禅房之时,许清元觉得佛门清净地,人家真的一心侍奉佛祖的话,自己着实不方便多加打扰,她有些可惜地准备转身离开,没想到那名师太或许是察觉到身后有人,居然转过身来叫住了她。
“施主,不知有何要事,跟随贫尼至此。”
许清元忙合掌行礼:“师太,请问您的俗家姓名可是姓黄,名嘉雪?”
对方显然没想到有人能叫破她的名字,她看着许清元,眸色湛湛:“敢问施主何人。”
长期生活在陵水庵中,黄嘉雪的消息应该十分闭塞,许清元不觉得她会听说过自己,便模糊地介绍道:“我是当朝的女官,受公主之托前来探望黄大师。”
黄嘉雪一双慈悲眼把许清元看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就在她准备自己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的时候,一身海青的那人问:“施主可是传说中那位女状元?”
“是。”许清元没想到自己的名头这么响,她点头应答,又看对方作何反应。
“公主千金之体,还挂念着贫尼一介出家人,竟还托您来关照,贫尼实在受之有愧。”黄嘉雪又合掌念了一声佛,“我乃出家之人,不宜沾染俗世,大人请回吧。”
“公主只是托我转述几句话而已,并不费多少时间,烦请大师顿步一听。”许清元将脱雪打发的稍远一点,趁着对方还没有离开的动作抓紧开口,“公主并未远去和亲,她如今身在京城,怀有身孕即将临盆,公主说她时常挂念师太,总是想起小时候一起在宫中玩耍的日子,希望等她生产完之后能过来看看您。”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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