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宋云桑半夜被惊醒后,就没再睡着。竟然有黑衣人偷摸到了她房中,这真是太可怕了。所幸那人并没有伤害她,还被看守的锦衣卫们发现了,只能跳窗逃跑。唯一奇怪的是,她觉得打斗结束后,她似乎听到了校尉们喊“裴大人”。可她出外时,裴孤锦却并不在,宋云桑只能当是自己听岔了。
既然睡不着了,宋云桑便早早起了身。她先是吩咐厨娘做了些好吃的,又去爹爹书房密室里找了些金银珠宝带上,给爹爹狱中打点,最后还备了常用药和换洗衣裳。去昭狱一趟不容易,她想尽可能给爹爹多准备些东西。
辰时初,裴孤锦来了。男人脸色不大好看,见到宋云桑身旁抱着小箱子的丫鬟秋眠,脸色就更臭了。他冷冷问:“箱子里是什么?”
秋眠赶紧将箱子放下,打开。宋云桑拿起最上面的檀木小盒,这是专门给裴孤锦准备的金银珠宝。有了第一次失败的行贿,第二次行贿,宋云桑手都有些抖:“今早给爹爹收拾东西,看见了些小玩意,大人若是不嫌弃,便……”
裴孤锦漠然丢下四个字:“不要,拿走。”
宋云桑盒子都还没打开,一时定在那。裴孤锦躬身,自个将那箱子翻了个遍,直起身时道:“除了衣服,其他都不许带。”他转身头也不回道:“我在府外,快点出来。”
没办法,宋云桑只能让秋眠将衣裳打了个包袱,抱着上了马车。她本以为裴孤锦不让她带药和吃食,是故意不让她痛快。可进了昭狱后,她却怀疑自己误会了裴孤锦:他可能只是觉得没必要。
京城中,昭狱是个令人闻之色变的存在,可宋云桑看来,这里似乎并不可怕。没有血肉模糊刑讯场面,也没有犯人的哀嚎。事实上,宋侯爷被关在地上二层,光线好不说,其余牢房竟都空着,整个二层就宋侯爷一个人。
裴孤锦送到二层,便没进去了,只叫了个校尉给宋云桑领路。最里间的牢房里摆着一张小木床,以及书桌和椅子。宋侯爷衣裳干净束着发,正坐在书桌边看书,还是往日清瘦温和的模样。宋云桑哽咽唤道:“爹爹!”
宋侯爷听见声音抬头,愣住了:“桑桑?”
校尉打开牢门,也退下了。宋云桑抱住宋侯爷,眼泪就下来了。宋侯爷显然不知道女儿要来,也十分激动。他拍着宋云桑的发安抚:“没事,没事,爹爹不是好好的吗,别哭。”
宋云桑也不知裴孤锦能给她多少时间,不敢浪费,抹了眼泪退开一步,开始给宋侯爷讲这几天的情况。又问宋侯爷:“爹爹,圣上认定你贪污,到底是得到了什么证据?”
宋侯爷说话慢且平和:“并没有证据。就是思妍和你说的那般,闵浙流民造反,官员上奏时说他们的口号是清君侧,将近年闵浙民不聊生之事,安在了我开海之事上。”
宋云桑愣住:“所以二殿下派人来告诉我,圣上得到了你收受商人贿赂的证据……”
宋侯爷目光复杂看宋云桑:“是骗你们的。”
宋云桑抿紧了唇。原来圣上并没有得到确实证据。这看起来是件好事,其实却不然。如果有捏造的证据,那只要证明这是诬陷,便能还爹爹清白。可没有假证据,只因为“流民传唱的歌谣”,这却要如何证明爹爹清白、如何营救?
且圣上没有证据却将宋侯爷下了昭狱,只能说明两点。一,是他对力主开海的宋侯爷和太子不满已久,此次只是碰上导火。索,爆发了。二,他十分担忧害怕闵浙流民造反,不准已经打定了主意,要将宋侯爷推出来做顶罪人。
果真是伴君如伴虎……宋云桑的心揪了起来。她以为爹爹被夺嫡之争牵连,已是最糟糕的境况,却不料,爹爹的情形比她想象中还要更艰难。他不仅卷入了夺嫡之争,更被圣上嫌恶了。
她心绪波动,宋侯爷却是开口了:“除了二殿下,还有人欺负你吗?”
宋云桑回神。她不在意自己怎样,只是急急道:“没有。爹爹,眼下这情形,我该怎么救你,你快教教我!”
宋侯爷长叹一声:“傻丫头。闵浙流民造反,圣上总要推个人出来发落,以平民怒。爹爹当年力主开海时,便想到了会有今天。你救不了爹爹,便不要再操心了。”
心中所想被证实,宋云桑眼泪再控制不住。她用力摇头:“不,你一定有办法。”
宋侯爷摸了摸她的发:“古往今来,思变革者多不得善终。我为官多年,开海乃是夙愿,现下虽未成功,却并不后悔。”他放柔了声音:“爹爹只是担心你。”
宋云桑哭得更厉害了。宋侯爷有些无措,去书桌里翻出了干净手帕,帮她擦脸:“可是裴孤锦带你进来的?”
宋云桑点头。宋侯爷端着手帕陷入了思索,半响方道:“桑桑,你嫁给裴孤锦吧。”